(四)关于地理学的研究目的

关于地理学的研究目的,清代与西方地理学也有较大差异。

西方地理学基本继承其过去的传统,将地理学作为一门科学去研究,尤其在地理大发现积累的丰富地理资料基础上,人们除将地理学作为一门有用的知识学科外,更有许多人将它作为一门科学去研究,试图分析、探讨各种地理事项的发生和分布规律,及其相互关系等问题。从瓦伦纽斯的《通论地理学》,洪堡的《新大陆热带区旅行自述》、《宇宙》,李特尔的《地学通论》,拉采尔的《人类地理学》、《政治地理学》,亨丁顿的《文明与气候》等等,都是以对自然地理、人文地理规律等问题的科学研究为目的。

而在同一时期的清代,则仍然沿用中国古代传统地理学的研究习惯,将地理学作为一门简单的应用学科,强调它的应用性和史料性。即所谓自清初即被人们所竭力倡导的“经世致用”传统,强调地理著作的内容要与国家政治、民生相结合。所以,清代许多重要地理著作,除极少部分深受考据学的影响作为专门的学术研究而存世外,其中绝大部分都与当时国家或作者的社会政治背景相关,这就形成了清代地理学在著作内容上,以地志、水道著作和政区沿革三大部分为主体的著作体系。作为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封建国家, 随时了解掌握各地情况(方志沿革),免除河患(水道著作),是关系到社稷安危的大事。所以,从清初二顾的地理总志,到各种水道著作、边疆史地专书,以至于清末的世界地理著作的编写,无不包含着作者“经世致用”和存今验古的目的。

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自序》中谈到他的著作目的时说:“祖禹之为此书也,以史为主,以志证之;形势为主,以理通之,河渠沟洫,足备式遏,关隘尤重,则增入之。朝贡四夷诸蛮,严别内外,风土嗜好,则详载之。山川设险,所以守国,游览赋诗,何与人事?则汰去之!”明确表现了作者著此书是关心国家治乱、生民利病的目的。

傅泽洪等撰《行水金鉴》,也主要在于试图了解四渎之源流利弊,总结历代治水经验,以供司水政者参考。这一思想,傅泽洪在序文中说得也很清楚,他说:“四渎,古运河也,沿江达淮,乱河湮济,《禹贡》具载之矣。而今之运河,则自元明始。然元创之而不用,明用之以转运荆、扬、徐、兖、豫诸州数百万石之粮,贡于京师,迄于今二百余年。⋯⋯然是运河也,亦未始不以四渎之通塞为利害。⋯⋯夫禹之治水,疏瀹决排,以去民患,而今也无日不以垒堤为事,亦无日不以堤决为虞。迨一旦有事,耗官家百万金钱, 若填巨海。而治之仍不得其法,今日决于此,明日复决于彼。且今年决明年

① 《清史列传》卷七十三。

又决,劳民伤财,无已时何哉。堤日高,河身日因之亦俱高,疏瀹决排之不讲也。⋯⋯纂辑成书,凡四渎运河兴废之由,及疏筑塞防一切事宜之得失缓急,犁然悉备。⋯⋯吾愿司水政者,三复斯编。”此后黎世序等人再纂成《续行水金鉴》一书,也是出于同样目的。①

李兆洛编纂《历代地理志韵编今释》,也说他是因为历代疆域名称更替繁乱,影响到人们对各地形势利病的正确、及时认识。如云:“疆域名号, 合并析易,或间废缺,纷纭参错,代有罢立,苟非由今日以推诸古昔,明其地之远近,名之同异,人士且南朔之不辨,奚以达其形势利病之得失缓急哉!”

鸦片战争后出现了边疆史地研究高潮,这是当时学者试图通过研究边疆史地,来寻求“筹远”、“制夷”的对策。他们通过慎密的文献考订和实际考察,一方面注意弄清各地的山川等地理实际情况,排除过去各种不确切观念;另一方面则从区域地理角度,提出各种“筹远”、“制夷”的方略,试图使“读史者实事求是之资,临政者收经世致用之益”。③

林则徐编辑《四洲志》、魏源撰《海国图志》等,也有明显的“致用” 目的。就是杨守敬、丁谦等致力于沿革地理研究的一些地理学家,其研究目的也都是为了廓清中国历史沿革的纷乱状况,以便于治史、从政者参阅方便。魏源更明确说明他编写《海国图志》,是“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①

综上所述,清代地理学与同期的西方地理学相比较,无疑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清代地理学基本上仍然继承发展了中国古代地理学的传统,但是,自明末开始,西方地理学的一些方法、思想便不断的被引入、吸收,尤其是鸦片战争以后,西方许多地理学观念、知识、方法,日益动摇了中国传统地理学的绝对统治地位,在地方以至全国的地图制作上,已正式确定了西方投影法及经纬法的地位;吸收西方地理知识的世界地理著作、教科书的陆续出现, 使中外地理学思想的差异逐渐缩小。即,清代地理学与同期西方地理学的差异,经历了一个由差异较大向趋同方向发展的转变过程。

① 《续行水金鉴·潘锡恩序》。

② 《历代地理志韵编今释·自序》。

③ 《蒙古游牧记·祁隽藻序》。

① 《续行水金鉴·潘锡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