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军事辩证法的历史发展

自从人类社会出现军事活动以来，军事就是按照其自身固有的辩证规律发展的。军事本身客观存在的辩证性质，反映到人们的头脑中来，使观念形态的军事辩证法思想得以产生。正如列宁指出的那样，“事物的辩证法创造观念的辩证法，而不是相反。”①所以，“人们远在知道什么是辩证法以前，就已经辩证地思考了”②。其中当然包括辩证地思考军事领域的问题。在中国，早在先秦时期，军事辩证法思想就有了生动的表现。兵圣孙武撰写的《孙子》兵法，国外学者称它是“具有深刻涵义的战争哲学”。在以孙武为代表的兵家所写的一系列兵书中，曾经总结概括出诸如“知彼知已，百战不殆”，“因敌而制胜”、“观敌之外以知其内”、“决胜败安危者，道也”、“胜不可一”等许多在军事领域具有一般意义的哲理。秦汉以后，许多新写的兵学著作具有朴素唯物主义倾向，提出了不少军事辩证观点。西方古代的军事著作大都是以战争历史的叙述为主要内容，但也可以看出军事家常常受哲学的影响。黑格尔曾经指出，亚历山大的事业就表现了哲学的实际用途。戴高乐也认为，在亚历山大胜利的根源里，可以处处看到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亚历山大曾以马其顿——希腊联军最高统帅的身份，东征西战，建立了

① 《列宁全集》第 38 卷，第 210 页。

②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0 卷，第 155 页。

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色诺芬是西方军事史上的著名人物，他是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学生，在军事实践和军事理论方面都颇有建树，曾写过一本军事著作《远征记》，记述他带领希腊雇佣军从西亚返回欧洲的经过。欧洲资产阶级革命之后，军事实践和军事理论都获得了新的发展。资产阶级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著作《战争论》，从哲学的高度去研究军事问题，阐述了军事领域中的许多辩证关系，他的思想受黑格尔哲学的影响。恩格斯说该书“哲理推究的方法很奇特”，列宁称克劳塞维茨是“造诣极高的军事问题著作家”、“军事史问题的伟大作家”，指出他提出的“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即暴力）的继续”，是马克思主义“考察每一战争的意义的理论基础”。

在中外历史上，特别是在战争频繁的年代，军事辩证法常常成为那个时代哲学思想的精彩部分。当然，由于时代和阶级等原因，在孙武、亚历山大的时代，军事辩证法还处在朴素的自发的阶段。就是 19 世纪初的克劳塞维茨，由于他受唯心主义哲学的影响，所以没有也不可能有彻底的唯物的军事辩证法理论。

当无产阶级登上了历史舞台之后，以改造世界为己任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和恩格斯，深刻地研究了资本主义社会和整个人类社会，研究了作为特殊社会现象的战争，撰写了一批军事理论著作，阐明了军事现象同社会物质生产的有机联系，揭示了战争和军队的产生、发展的规律，说明了指导战争的基本原则和军事学术不断改进的真正原因，开创了军事理论的新纪元，奠定了唯物主义的军事辩证法的理论基础。列宁在领导俄国十月革命、国内战争和粉碎帝国主义武装干涉苏维埃的斗争中，深入研究了无产阶级起义和武装斗争、军队建设、战略战术的基本原理，撰写了大量的军事理论著作，进一步丰富了唯物主义的军事辩证法。斯大林在领导苏联国防建设和指挥苏联卫国战争那样大规模的现代战争实践中，对发展唯物主义的军事辩证法也作了积极的贡献。

毛泽东在领导中国革命战争的过程中，把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革命战争的实践相结合，汲取了中外历史上军事辩证法的积极成果，科学地总结了中国革命战争的丰富经验，写出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战争和战略问题》、《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等一系列光辉的军事著作，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 “着重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军事科学的理论基础和方法论，即军事辩证法”①。毛泽东的哲学思想，有许多是首先从军事领域中抽象概括出来的。

“军事辩证法”这个概念，是毛泽东提出来的。1936 年，毛泽东在红军大学以《军事辩证法》为题作了讲演，第一次使用了“军事辩证法”这个概念。这次讲演的主要内容，都收进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这次讲演所阐述的战争观和方法论生动反映了毛泽东对“军事辩证法”问题的高度重视。在毛泽东看来，不反对军事上的唯心论和机械论，是不能夺取革命战争的胜利的。其后，毛泽东虽然无暇从事军事辩证法的专门写作，但在他的许多重要军事名著和指导战争的大量文电中，充满着军事辩证法思想，提出了一系列军事辩证法的命题，阐述了许多军事辩证法的规律和范畴，对军事辩证法原理的丰富与发展作出了独创性的贡献。中国革命战争时间之

① 朱德：《人民军队，人民战争》，1958 年 8 月 1 日《人民日报》。

长、规模之大、内容之丰富、形式之多样，在世界军事史上是罕见的。这一革命战争长期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进行的，因而它特别需要被人称为“革命的代数学”的辩证法。而这一革命战争本身也包含着丰富的军事辩证法。因此，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毛泽东在吸取古今中外军事理论中的辩证法思想的基础上，在总结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经验的过程中，提出军事辩证法这一概念，并在军事看作中对其内容作了多方面阐述，可以说是逻辑合理的伸延，历史发展的必然。

由于毛泽东的倡导，延安新哲学会开展了军事辩证法的研究，出版了以

《军事辩证法》为书名的著作，为建立军事辩证法的理论体系进行了初步探索。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创造了一系列体现军事辩证法的生动战例。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后，50 年代学习毛泽东著作活动中，报刊上相继发表了一些关于军事辩证法的论文。随着军队的现代化建设问题即军队向高级阶段发展的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上，军队的许多高级将帅，如朱德、傅钟等都写了有关军事辩证法的文章，军队的领帅机关对军事辩证法研究也给予了高度重视。这使毛泽东提出的军事辩证法概念得到普及，毛泽东军事著作中所阐述的属于军事辩证法层次上的规律、范畴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

1978 年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标志中国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为肃清“文革”以来“形而上学猖獗、唯心主义横行”的流毒，为科学地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中央军委强调要广泛地学习、研究军事辩证法。

1981 年初军事科学院组建了军事辩证法研究室。

1983 年召开的军队院校会议明确规定，高级军事院校要讲授军事辩证法。“六五”期间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也列入了军事辩证法方面的研究项目，不少学者关注并参与了军事辩证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