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品格

于群

这些年,杂志多起来。随便一划拉,就能买回一大堆。最后,能留在自己手上,有嚼头,并有收藏价值的,就剩下一本《读书》。

每月十日出版的月刊为数众多,很难说《读书》比别的杂志更引人注目, 封面设计与版式的平易在一大堆色彩斑斓,光芒熠熠的刊物中显得几近寒酸。但《读书》确已成为许多读书人引以自豪的经典。

《读书》没有形式。文化市场的建构已使大量“文化品”物价上扬。诸种杂志均标新立异,锐意改革,以最炫目现代的包装完成对市场和读者的占有。《读书》依旧。很少刻意设计,字号单调,印刷传统,内文规矩刻板, 全没有现代手法的引入与变革。但干净得圣洁,简单得充沛,哪一种裁断亦不能框范住

它。

《读书》是自愿形式单一。简单是《读书》自由选择的结果。它包含着独特的文化品昧和价值标准。《读书》不追随大众,亦不被大众追随,对于商业利益的穿透性把握使它谋略深远。它所创设的权威性、全面性始终高屋建瓴地俯瞰着各门类学术。

《读书》外在形式的藏而不露、收而不展使其命定不能走俏市场。《读者》不轰动,为数众多的文化消费者对其不知所云,但真正的读书人对于《读书》情有独钟。同时,在更深的层面上,《读书》是办给写书人看的杂志。写书人吸纳、获取了《读书》的精髓与给养,输入自己的血脉,再重新参与自身的生命过程与创作过程,从而,给予社会更多的各种形式、各种层面的精神产品。我始终认为,这才是“精品读物”阅读率最恰当的计算方式与评价方式。如今,在心为形役的出版界,《读书》的沉静与扎实已划出一条圆熟与超逸的归途。无限风光只在平易与简单之中。

《读书》没有个性。融汇百家而了无痕迹。它贮积了太多的门类,于是变得没有门类;它汇聚了太多的角度,于是变得没有角度。最重要的是,《读书》既不屑于传统与现代的识别,亦不屑于在两者之间厚此非彼,或巧妙地寻求平衡。它对于客体世界的参悟远胜于对于表现手法的选择。《读书》的多数文章并不具备阅读时的快感,这些作者亦从不以个性为藉口来掩饰自己种种准备的不足,或强加于读者渗水的文字。《读书》从容不迫,常常将文章的赘累有效地降低到零。读其,没有云蒸霞蔚的感觉,滤出的全是思想的晶体。

因为,《读书》的目标读者十分确定。这个族群大抵已对文字游戏失去兴趣,从而进入透视文章的境界。《读书》的定位是博、大、精、深。它涵盖任何个性,静观而宽容。

《读书》的品格是一种既入世又出世的品格。入世越深,参悟的东西越透,愈易生长出世的风骨。因此,《读书》往往在揭示人生、社会、历史、现实深刻冲突与矛盾的同时,又能达成认知上的高度统一,从而拓出一片平缓实在的生命景象。

由是,《读书》的气韵与风格对于出书、写书和读书的人应该有一种不能躲避的警示。据说,操纵《读书》的是几位极正常的女编辑。如此看来,

女人要超逸起来真正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