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序研究

徐红兵

书序研究？君莫见笑。自古作文，有小题大做，也有大题小做，本文属于后者。我何尝不想大做文章呢？无奈文章超长，报纸拒载，故而只能大题小做罢了。

书序起于何时？始于何人？本人不学无术，又懒于考证，不得而知。只是从读书中约略知道，《史记》的《太史公自序》和《汉书》的《叙传》算得是较早的书序经典作品吧。不过，须做说明的是，自《史记》至南北朝之前的书序，大体都附于书后，只有从萧统的《文选》序开始，序文才冠于书前，而附于书后者则谓之跋文。

书序肇始，都由著书者自撰，往往是自述著书的缘起、宗旨、体例和经过等情况，这是自序。而萧统则以选家的身份作《文选》序，不仅创造了第三人称的他序，而且拓宽了序文的内容，提高了序文的职能，赋予了序文自创标格、品评臧否的作用。因而，这篇序文开天辟地第一次将中国的文学作品和非文学作品作了美学意义上的区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在文化发展的悠久历史中，书序虽然成为常用文体，但其表现形式多姿多彩，各异其趣。常见的有抒情形式，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叙事形式， 如李清照的《金石录》后序；论说形式，如李贽的《忠义水浒传》序等。序文的长短向无定规，一般为千字或数千字不等。不过也有特别长的序文巨作， 如顾颉刚的《古史辨》序，瞿秋白的《鲁迅杂感集》序，何其芳的《红楼梦》序，冯其庸的《历代文选》序，曹禺的《雷雨》长跋，都是洋洋万言以上的扛鼎大序。最近还看到《中国大百科全书》各学科分卷的序文，也是不多见的学术水平很高的长序。我所见到的最短的序文是冰心老人为《天上人间》所作，只有 3 句话 96 字。有没有比这更短的？我没有见到。序文中还有两种不常见的特别形式，那就是诗体序和集纳序。鲁迅为《野草》所作的序就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散文诗，还有臧克家等诗人写过少量的诗体序。

至于集纳序，实属凤毛麟角，稀罕少有，我只见过一篇，那是《陈显荣讽刺诗选》将全国 100 位诗人和评论家的题词集纳组合在一起，作了这本诗集的代序，真是与众不同，十分独特。其中有这样的题词：“生活中是需要辣椒的，希望你写出更多辣椒一样的诗。”“没有辣椒，生活便失去了一大滋味。”也有人题词警告作者：“你要当心！”而舒婷的题词尤富诗情：“辣椒哥？山和山不会重逢，而人和人总会相见的。让我们在铅字中互相点头致意。”这篇集纳百家题词的书序，可以说是自有书序以来的珍奇创举，非但使诗集大增光彩，而且很值得读者品味欣赏。好序难得！精彩之序不仅是书的冠冕，同时也有着很强的独立生命力。在书序史上，书早亡而序长存的先例不为少见，我就不必一一列举了。

书序之丰富多彩，确有学问值得研究。本来书序只是读者的向导，治学的津梁，而实际上却是多功能随心所欲。有人作序自我标榜，自吹自擂；有人作序攀龙附凤，借光自照；有人作序浮夸虚饰，哗众取宠；有人作序故弄玄虚，意在诱惑；有人作序阿谀逢迎，肉麻吹捧；有人作序借题发挥，虚与委蛇，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真正实事求是，富有真知灼见的序文实不多见， 有相当数量的序文不过是给该书贴标签、做包装、做广告而已。对于序中的

这些隐秘，这篇小文无法研究透彻，还是不管它吧。不过，在我所读过的书序中，有 3 篇奇文不能不提出来与大家共同欣赏。一篇是冯玉祥所作的《一个中国兵》的序文，现已鲜为人知。他是以“丘八”之身份，“丘八”之口语，作“丘八”之序文，评价宣传“丘八”抗战之书。粗人粗话，但不低俗； 简截率直，但不浅陋，犹如冯将军面对士兵讲话，声口毕肖，个性独具。序主、序文以及所序之书的内容，三者高度一致，非此人不能作此文，非此文不能序此书，真是绝妙的天作之合，别无替代。另一篇是林彪所作的《语录》序，谀词满篇，好话说绝，极尽谄媚吹捧之能事，包藏篡党夺权之祸心，开创了以序文大搞现代迷信，大搞思想欺骗，大搞政治阴谋的丑恶先例。尤其奇特的是，这篇序文曾经强加于全中国几亿人熟读背诵，如此之多的读者量可谓史无前例，也算无与伦比吧。还有一篇是章太炎所作的《革命军》序， 以笔为剑，以序为檄，锋芒直指大清皇帝，大声疾呼倡导革命，慷慨激昂， 大义凛然，俨然革命军的宣言。此序一出，《苏报》案引发，章太炎被捕监禁 3 年，从而发生了中国近代史上震惊中外的文字狱，构成了书序史上的一桩奇闻。

书序研究，大言不惭，本人不才，难以尽述，既然本文只能大题小做， 那就到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