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凹谈书

逢 金 一 “五一”节前的一天上午,拨通了贾平凹家的电话。睡得不十分醒的平

凹在迷迷登登中接了电话,而又清清醒醒地回答了我的几个问题。

平凹说,人生他事可以不论,书却一日不能不读;朋友可以少交、慎交, 书之友则应多交、贪交,甚至滥交。凡能搜罗到的书,不管文史哲、政治、经济、军事、天文、地理、美学、医学、音乐、美术、建筑、航海、文物等等,平凹都要翻览。他有意识地通过书籍结识世界,认知生命,结交古往今来各色人物。用他的话说,多读书就是借鉴,借鉴太少,思路就不畅。

当然还要精读。平凹认为这是把书的精义把握住的重要一环。他说:“你若喜欢某一本书,不妨多读。第一遍可囫囵吞枣,走马观花,这叫享受;第二遍就静下心来读,这叫吟味;第三遍便要一句一句想着读,这叫深究。三遍读过,过上几天,再回读,你便又会发现更新更妙的地方。”

我问平凹是否对读书有种唯美主义和享乐主义的快感,平凹说,读书无非有两用,一是达观、实用,读了书长理智,然后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 去入世;另一用是品咂、享用,即读书是为了愉悦身心,使心中充满天地自然真纯之气,也即带有点出世的境界。平凹认为自己更倾向于后一种的读书心态与境界。

平凹言读书必称寂寞。他嘱咐年轻人切莫浮躁。年少气盛、血气方刚, 更兼有这个商品社会的沸沸扬扬,葬送了一大批年轻人的读书热情。但要真正入得书,必选择寂寞、孤单、冷清。乎凹的写作生涯已届 24 载,回首往昔, 他不胜感慨。记忆最深的自然是写作熬夜的甘苦,退稿后的落寞失意之情, 孤灯呆坐枯思冥想的青春时代。他说,那个时候,书是他最好的朋友。书籍使他明晓人生之理,不困苦而悲,不因宠而惊,寂寞时感温馨,孤单时体味力量。平凹称自己能够绝权欲,弃浮华,于嚣烦尘世中做到不卑不亢不畏不谄,最大地得益于书。平凹最喜欢的几个作家,外国的有泰戈尔、川端康成、海明威等,中国的有老子、庄子、李白、苏拭等。他在读这些大家的诗文小说时,偏重一个“悟”字,即不去生吞活剥,而是平心静气地用心抚摸、感受。我问他,世上书这么多,单提起某一个名家来,其所著书大都读不完, 有什么途径能够少走些弯路,尽快地把握这个作家这些书呢?平凹说可先读作家的中短篇,或者散文、诗歌甚至理论,再读外界对此作家的评论,所写的传记,也可再读和他同期的作家的一些作品。这样一来,便可大致了解作家的人及文了。另外,他还特别强调要有俯视的姿态,要把作品拉到你脚下来读,不能全然跪倒在地拜读。平凹早年过着“苦大仇深”的日子,对贫困的体验尤深。他认为作文与读书都“忌富”,人富则思情,人穷则益坚且易学会静心读书。现今的经济大潮一浪叠一浪,而文坛上、读书界也很有些浪出虚名的人物,平凹对此仅是付之一笑,他说:“潮头文学”和玩技巧派不仅是无聊的,也将是短命的,任何手法和技巧都是对作家真诚程度的考验, 都不能替代作家的良知和正义感。

平凹近年来对散文园地的脂粉气与靡弱之风不满,力倡“大散文”,他说,他自己也是通过读中国古典散文,三四十年代中国散文以及外国散文才慢慢琢磨到这一点的。他说:“利器并不是指什么神刀利剑,而是指只要能

杀掉对方的物什都是利器,‘大散文’就是斩掉‘小散文’的利器。”我问关于利器的话是谁讲的,他说是兵法上讲的,说自己闲来常看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