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仪孙犁

解勇

从《散文》月刊上见到孙犁先生又出了新书《如云集》,赶紧去邮购。书很快便寄来了。徐徐读完,思如潮涌。

《如云集》收先生 1988、1989、1990 年 3 年之新作,分小说、散文、杂文、读书记、书简 5 辑,共 60 篇。读之如饮名茶,如饮佳酿,久久不能释手。静夜面壁,瞩目案头白石,聊寄向往惦念之情。

这块白石,砚台大,一寸多厚,略呈梯形,其貌平常,却是我特意从昆仑山里捡回的。捡石时情形,我在《昆仑山的诱惑》中有记叙:“诗人 M 只捡了两块打火机大小的卵石,作为纪念品。L 见我也在物色卵石,帮我找到一块带孔的白石,略呈三角形。我自己也捡了一块,略呈梯形。两块都有点大,但我要带回去,因为这是真正取自昆仑山的石头。我想把其中的一块, 有机会带给远在天津的孙犁先生,他是我敬佩的作家,人品作品,皆为我师, 甚愿为‘私淑弟子’——他在散文中说过喜爱搜集石头。”这块采自昆仑山里、雪水河峡谷里的白石,我认为它是一块“璞”。

已记不起最初接触孙犁先生作品的时间,《荷花淀》是中学传统教材, 那么该是读中学时。后来,从哪里读到了令人难忘的《山地回忆》。那时还没有读先生的很多文章,但《山地回忆》里那种对人民的真情,使我一下子懂得了“作家的良心”。

“文革”之后,最先读到孙犁先生发表在《上海文艺》1978 年第 2 期上的《伙伴的回忆》,我在一个宽笔记本上做了满满 3 页的摘录。我喜欢这篇文章。其中“忆郭小川”一节中有这样的话:“我没有能够去参加追悼会。自从一个清晨,听到陈毅同志逝世的广播,怎么也控制不住热泪以后,一听到广播哀乐,就悲不自胜。小川是可以原谅我这体质和神经方面的脆弱性的。但我想如果我不写一点什么纪念他,就很对不起我们的友情。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写作的想法了,现在拿起笔来,是写这样的文字。”经历了十年动乱中一场又一场骗局,终于读到披肝沥胆的人间真情,我不禁流下泪来,为诗人郭小川,为先生孙犁,为我自己。⋯⋯

那以后,先生的文章多起来了,总题“芸斋小说”“芸斋琐谈”“耕堂读书记”里的那些篇章,真、深、精、新,每一篇都是丰富智慧、淘洗心灵的。不久,先生的这些文章由百花文艺出版社结集出版,我先后搜求购到了初版的《晚华集》(1979 年第 1 版)、《秀露集》(1981 年第 1 版)、《尺泽集》(1982 年第 1 版)和《陋巷集》(1987 年第 1 版)。这些文章,如不竭的甘泉,滋润我饥渴的心田。反复地读,则反复地收获。

这些年来,教书、写作、编报、又复教书,在我能力所及范围内,我对青年朋友和青年学生极力推荐先生的作品推崇先生的人品。我觉得读书可以饮食作比,有的书如脂膏鱼肉,多食伤人胃口。孙犁先生的书,是清茶热粥和米饭馒头,看似滋味疏淡,实际上是养生修身敬业做人的必需品,不可或缺。

我还把先生的《悼念田间》、《晚秋植物记》印发给学生,作为学习的范本。先生的近作《秋凉偶记》,我印发给学生阅读,讨论先生写拾荒女的沉重心情,希望学生培养无论何时也不要忘了普通百姓的感情。我想,这是

在商品大潮冲击了传统价值观念之后,孙犁先生在他的晚年,凛然独立,为社会奉献的最好的精神食粮。这一点,同《山地回忆》中的情思一脉相承。这一切,就是我深深感激孙犁先生的原因,也是我念念不忘要把这块从

青海带回来的石头送给孙犁先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