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抱朴

——作家贾平凹印象

邢秀玲

初夏的一个夜晚,在古城西安西郊的一座普通楼房里,我访问了贾平凹。为了逮住这个大忙人,我在访他那天,专门往他家打了 3 次电话,但每

次听到的都是他的录音:“主人不在家,有事请留言。”我完全失去了信心, 就将有些事委托给平凹的校友肖君,自己准备启程。肖君胸有成竹地笑着说: “此乃平凹惯用的空城计,今晚 8 时仍到他家去!”

当我随他来到西北大学那座 6 层楼下时,发现肖君所指的 4 楼西头一片黑暗。肖君沉着地引我上楼,到了门口,边唤“平凹在家吗?”边敲两下。主人应声开门,屋内灯光融融。原来,他的窗户被厚厚的深色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毫光不漏,给人一种“主人不在家”的错觉。平凹身着深色毛衣, 黑色棉裤,一副乡土打扮,除了脸上添了几许风霜,和 10 多年前憨厚朴拙的形象毫无二致。

我边喝茶边观察他那书卷味和禅味相融合的客厅。这种两室一厅的住宅楼是西北大学专为青年“高知”修建的,新楼落成之日,正逢平凹无家可归之时,他的母校便聘他为中文系兼职教授,分给了他一套新居。据说刚搬家那会儿,新房里空如旷野,家徒四壁;而今,小巧紧凑的客厅焕然一新:钢化玻璃的茶几,取代了桶垫木板的临时茶桌;两个黑色真皮大沙发,填充了客厅的空间。正面墙壁上贴着平凹近日自作的一幅画:一位飘逸若仙的老翁, 后面跟着一个“四不象”,上书“独行”二字。

最显著的是,西侧墙壁上的一幅颇具宗教色彩的画,两边是“宁静抱朴, 文心雕龙”的对联,皆出自主人之手。和此“中堂”相对的是一尊柚木坐佛, 那是平凹从云南瑞丽带回的珍品,工艺十分精致。我试了试,两手抱不动。

自从他的某本书问世以来,毁誉混杂,风雨交加,平凹的事业和感情都遭受了挫折和失意,妻子离开了他,往日的温馨变成了难耐的孤寂,他心力交瘁,又一次住进了医院。在病榻上,他悟出了生病的种种好处,心境恬淡, 悠然自得,一部《四十岁说》、一部《坐佛》便在熬药治病的空隙吟出。去秋以来,他又着手写继《浮躁》等后的第三部长篇《白夜》。他坦言:“生病如不死,就要生出个观世的活佛。”

他憨憨地说:“其实,我很少出门,往北,我没出过关;往南,我没到过上海,广州倒去过,人家待我很热情,可惜我是天生的‘食草动物’,吃不惯大米和海味,3 天后便溜回来了。”

临别,他应我的要求,写了两幅字,一幅是“平平常常生活,自自然然作文”,另一幅是照录我喜欢的对联:“宁静抱朴,文心雕龙”。这 20 个字, 大约概括了作家治学作人的态度,也展示了平凹真诚率直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