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和文士教育

古代两河流域的各种社会生活,都受寺庙的支配和影响。寺庙不仅是宗教生活的园地,而且是经济体制中的中心环节。当时把知识当作神赐之物,非僧侣莫敢享有,学习知识乃是僧侣的特权。到了巴比伦第六王汉谟拉比时期,各种规定都立有条文,执行起来需要大批官员和知书识字的人。那时知书识字的人被称为文士,文士必须是僧侣。直到公元前 2000 年代末,由于经济和政治的发展,需要大批文士加强管理,才不要求文士必须是僧侣。这时,除了僧侣文士外,还出现了不是僧侣的文士。由于僧侣,特别是高级僧侣大多文化程度较高,寺庙又拥有较多的图书资料和各种学习设备,在需要培养文士的时候,寺庙自然成为文士教育的主持者。

当时需要大量的文士,不但政府需要大量知书善写的文士,而且寺庙中的任务僧侣也不能全部承担过来,还需由非僧侣文士来承担。高级文士主要是充任官员,撰拟帝王圣旨,制定军政法令,修订外交文书等。多数文士则充当公证人、掌印员、登记员、记录员、雕刻员等等。另外, 还有受私人雇用或服务于商业的文士,如缮写员、计算员、文书等。一般想出人头地的人,包括权贵子弟,都竭力接受这种文士教育,以谋求权势和地位。美国密苏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卢卡士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士学校》中说:“文士在美索不达米亚文化发展中的重要地位, 无论怎样描述,也是不易过分的。”在这里发掘的文献记载了当时文士的情况。有些文士自傲地说:“你们无法和我相比,我是苏美尔文士!” 文人相轻也有了表现,有的文士说:“我是名符其实的文士,你不配称为文士。”家长也训勉子孙学为文士。在发掘的文物中有父亲训子的记录,说别人叫子弟从事体力劳动,“我却叫你用手执笔而不作耕田、掘地的辛苦工作”。这表明,“学为文士”在巴比伦和亚述已成为人们追求体面职业的途径。

学校产生以后主要进行文士教育。就是说当时的学校并不造就一般人才,主要是培养文士。最初文士教育还面向广大民众,后来阶级和等级日趋明显和森严,社会地位高者的子弟才有入学机会。学校的文士教育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进行普通教育,以传授基础知识为主,如学习算术、几何、天文学的基础知识。出土文物大都反映这一阶段的教育。受完初级阶段教育的青年,遂取得初级文士的资格。第二阶段是对学生进行神学、法学、医学和音乐等方面的定向的较高水平的培养,方法主要是通过师生传承的艺徒制或导师制。

初级阶段的教学以学习苏美尔文和阿卡德文为主。教师教学生书写和阅读古典的苏美尔文和通用的阿卡德文写成的书,练习两种文字的互译。在实际教学中书写重于阅读,并且更重视古文。对书写有严格预定的要求。一般说来,教师或导生写出范字,学生立即仿照书写。仿照书写时,把土加水和成泥,摊成略带凸形的园形平板,直径为二、三英寸,

称为泥板。通常是范字写在泥板的一边,抄字在另一边;教师订正后, 泥板随而揉搓成泥团,以备下次再用。随着学生学力的增长,泥板的直径扩大到五、六英寸。现今发掘出来的泥板作业中,多是一边写着字体美观、语法正确的范字;另一边是不甚正确、不甚美观的抄字。凡能照教师口授而无漏无误地在泥板上抄写者,被视为优秀生。古代两河流域流行着这样的谚语,“能够随着口述而用笔抄写的文士,才是名符其实的文士”;“文士而不能抄写,恰似歌唱家不能用喉头唱歌”;“一个不懂得苏美尔文的人,算得上什么书吏呢?”

有些寺庙设有专门训练写字的学校,学生在这里要用几年时间来学习楔形文字。他们首先学习用粘土做泥板,并在上边画平行线,然后再学习书写和阅读。学习方法很简单,只限于学生问,老师答,用一种语言解释另一种语言,做各种文字练习和机械背诵。

数学是文士学习的重要内容。乘法、倒数、系数、账目核算、分配物资和计算体积之类,都是文士学习的项目。在《恩奇曼西和吉尔尼沙的争执》中就有这样的话:“你去划分田地,却没有能力完成任务,因为你不会运用测量工具,不会钉立田地的界桩,也讲不清如何划分的道理。”

音乐也是文士必学的知识。《恩奇曼西和吉尔尼沙的争执》谈了学习音乐的问题:“即使他有了乐器,他也不会学唱,他是同辈同学中最蠢笨的,他不能发出优美的声音,不能唱歌,不能开口。”这反映出学生学不好音乐是受讥笑的。

文士还要学习司法知识。文士虽不同于律师,但为着执行各项职务, 却须学习司法知识,娴熟法典和司法用语。考古发掘出的学校中,发现有法令汇编和法庭判例之类的泥版书。过去的法令和《汉谟拉比法典》, 学校似乎都教授。学校还举行关于审判杀人犯案例的讨论。擅长法学知识的文士被派任法庭官员,称为司法文士。

在教学方法上,主要采取师徒传授的方式,没有多少教学理论和教材教法研究。教数学、医学与训练冶金术和纺织术,其方式方法是一样的,学生观察教师的操作,然后在教师的指点下自己动手,做错了,教师随时纠正。

在文士教育中已有教科书。现存的古书包括算术、几何、天文、历书、医学等,可能是当时寺庙学校的著作,或者是他们所用的教科书。在这些教科书中,附有各种图表,类似我们今天的乘法表,是计算用的工具。那时的教科书并不包括一般的原理、方法等等,更无系统可言。如数学教科书只是详细解答各种问题的实例,往往由一连串的实例组成,没有提到理论高度。医学教科书也是如此,只是对一些病例的扼要说明,然后附上一个药方。这些教科书,只能算作对口授的补充。

在第二阶段的教育中,学生要到政府部门学习和实习。这一点已被出土文物所证实,但详情尚难确认。这一阶段的教育主要是修毕文士教育的青年进一步修习高深学科。然而,两河流域的学校不同于希腊的学校,所谓高深知识也只是着重应用,并不像希腊那样去探索高深理论。学生作业负担很重,学习楔形文字很不容易,还要兼学古老的苏美尔文和实用的阿卡德文,而且侧重古文的抄写,更增加了难度。另外,不但要求写得正确和美观,还要求彻底理解。教师给学生留的作业大大超过

了学生的负担能力。这是强制性的要求,达不到要求者要受到严重体罚。有人是这样追述其学生生活的:“我一定不能迟到,否则教师就用木棒打我。教师查看我的作业和指出错误后,随而用木棒打我。”《恩奇曼西和吉尔尼沙的争执》生动地描绘了恩奇曼西和年长的吉尔尼沙在教室中互相攻讦、争吵不休、课堂鼎沸的情形,教师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指责说:“像你们这样胡作非为,只有等候挨棒打而已。我决定用棍棒打罚你们,用锁链把你们的双腿捆起,并且叫你们至少两个整月不得离开学校。”《学生》是一篇由 20 块泥版书碎片拼凑而成的反映当时世风

和学风的趣文,约撰写于公元前 2000 年。文章开始由某个学生叙述他终日在校勤于书写和背诵,归家后把作业给父亲看,父亲大为欢喜。临睡之前,他叮嘱奴仆清晨将他唤醒,以免受到杖责。不料次晨还是迟到了。在教师严责下,学生害怕得浑身发抖,同学忙为说情,但也无用。教师检阅作业,发现他没有作完,随即予以棍打。导师也来责斥他不修边幅和外出游逛,施以棍击。这一天的时间不过挨教职员的体罚而已。综上可见,当时两河流域的学校体罚相当严重。

由于生硬的教材和令人厌烦的教法,学生的学习质量是不佳的。学生恩奇曼西和吉尔尼沙互相攻讦,甚至诟骂,“你已经会书写泥板书了, 但不能深解抄文的含义”;“你已经会书写信札了,但你只能如此而别无所能了”;“我不及你么?你撰写文件时,辞不达意”;“你撰写函件时,令人难解”;“你在文士之中是最劣的,试想,你有啥本领”; “你做算术时,错谬百出,更不会撰写祈祷词和说明宗教式的秘密”; “你不能在泥板上正确无误地书写,甚至不会使用泥板,不会写自己的名姓,双手不适于书写泥板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