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法占广州湾与法、日之划分在华势力范围(1898 年 4 月)

法国帝国主义者早在 1895 年间就已经同英国在我国西南展开了让与权

争夺战,通过 1895 年 7 月的俄法借款和 1897 年 5 月的卢汉铁路借款,扩大了他对中国的资本输出。法国本来是一个“高利贷帝国主义”国家,他的工业生产在 19 世纪末虽说已经落后于美、德、英等国,由世界第 2 位降到了第

4 位,“在人口、工商业和海运都发生停滞的情况下,‘国家’却可以靠放高利贷发财”。②这种通过高利贷资本形式的金融资本的迅速发展使法国加紧推行其扩张殖民地的政策。正是在德军强占胶州湾和俄军强占旅大之际,法国的里昂赴华贸易考察团于 1897 年 12 月发表了他们的考察报告,认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开始修筑这条直达老街的铁路”,以便由此直达昆明,“通

①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33 页。

②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36 页。

③ 《中国海关与英德续借款》,第 39、40 页。

④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34 页。

⑤ 徐义生:《从甲午战争到辛亥革命时期清政府的外债》,《经济研究》,1957 年第 4 期。

①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34—735 页。

② 《中国海关与英德续借款》,第 37 页。

往云南”。③1898 年 3 月 7 日,法国外交部长哈洛托训令驻华代办署法使吕班(Dubail,G.),让他向清政府要求就云南、广东、广西等省作出类似长江流域那样的不割让声明;允许法国由越南修筑一条铁路到昆明;允许法国在中国南部海岸建立所谓煤栈与法人管理中国邮政等事。④3 月 11 日,吕班要求清政府让与法国以与英俄相同的权利;13 日,又将哈洛托训令中的要求向清政府提出。

这时,列强之间的让与权争夺战又围绕着法国的要求展开了。1898 年 3

月 19 日,英使窦纳乐向清政府提出:“以一个煤栈租借给法国不可避免地将引起其他列强包括英国在内的类似要求”;比如说“扩张九龙地界,而扩张九龙地界(对香港来说)则是迫切需要的”。“给予法国”任何让与权必然要“给予英国以对等的让与权”。①清政府训令驻法公使庆常“切实商阻”, 法国外交部回答:“山东允德借地及铁路数道,法独向隅,议院不平,请派舰重办。所开四事,必须照准;如中国和商,法必顾大局,否则不得不筹办”。

②法国使用了通常的武力威胁办法,又同沙皇俄国互相勾结,狼狈为奸而取得

了俄方的支持,使清政府无法抗拒他的要求。4 月 4 日,法国署使吕班提出“越南邻省之现况应注意不予变动”,“无论永暂,无论租借或以其他名义, 均不将各该省地方全部或一部让与他国”。③4 月 9 日,法国公使毕盛(Pichon) 提出《滇越路及广州湾等事往来照会》,蛮横宣称对照会底稿“不准动一字, 限明日复”。④

1898 年 4 月 10 日(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十九日),清政府完全屈服于法国帝国主义者的压力,由总理衙门照会法使,同意法方要求,使法国取得了如下的让与权:

  1. 中国保证决不出让同越南毗连的各省领土,“越南邻近各省系属中国边疆要地”,“绝无让与或租借他国之理”。⑤这就是说,同英国要求公开声明不出让长江流域而把这片地区划作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样,法国也通过这项声明而把同越南邻近的云南、广东、广西各省划成了法国的势力范围。

  2. 租借广州湾,“中国国家将广州湾作为停船趸煤之所,租与法国国家九十九年”。⑥4 月 22 日,法国国旗便在广州湾升起。5 月 27 日,法国把《广州湾租界条约》送致总署,条约规定把广州湾连同它的内外岛屿,以及从北纬 20°50′—21°25′的海湾周围大陆上的土地一并租与法国;所有在这个范围以内的地方,全归法国一国管辖;所有各国船只,按照中国通商各口办法,一律优待办理,并且还允准法国自雷州府属广州湾地方赤坎至安铺之处建造铁路等等。①1899 年 11 月 12 日,有两名法国军官在广州湾附近被杀,

1900 年 2 月 19 日,清政府批准了上述条约。

③ 转引自伯尔考维茨:《中国通与英国外交部》,第 265 页。

④ 《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列宁选集》第二卷,第 776 页。

① 约瑟夫:《一八九四至一九○○年列强对华外交》,第 231 页。

② 参阅丁名楠等:《帝国主义侵华史》第 2 卷,第 67—68 页。

③ 转引自约瑟夫:《一八九四至一九○○年列强对华外交》,第 306—307 页。

④ 《清季外交史料》卷一三一,第 4 页。

⑤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43 页。

⑥ 翁同龢:《翁文恭公日记》,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十九日(1898 年 4 月 9 日)。

①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43 页。

  1. “中国国家允准法国国家,或所指法国公司,自越南边界至云南省城修造铁路一道”;“该路所经之地与路旁应用地段”,由中国提供。②这就是说,法国要从海防经老街修筑一条直达昆明的滇越铁路。我们已知,法国在1895 年 6 月至 1896 年 6 月的一年时期中,曾要求自越南谅山和同登修筑到广西龙州的、为费务林公司所有的铁路让与权,他们并没有放弃,虽说他们始终不曾修筑此路。这条铁路的谈判将近一年之久,而滇越路却是头天一个照会,第二天就“可允照办”了。

  2. 任命一个法国人主管中国邮政。“中国邮政局现归海关办理,中国国家将来设立总理邮政局专派大臣之时,拟聘请外员相助,所请外国人员,声明愿照法国国家请嘱之意酌办”。③实际上,在 1896 年 3 月 20 日,朝议行邮政,以总税务司赫德兼总邮政司,由海关现设邮递推广,以税务司葛显礼

(H.C.J. Kopsch)总办,“凡都会、省城、通商口岸,渐次设局,命曰‘大清邮政’”。④此后,到 1901 年,清政府遂任命法人帛黎(Piry, Théophile) 为邮政总办。1911 年 5 月,邮政脱离海关成为一个独立机构,帛黎被派为首任邮政会办。

至于日本,它虽因中日甲午战争的胜利而成为一个“新起的帝国主义强国”,①但在这时,日本军国主义者在帝国主义阵营中以羽毛未丰而尚处于一个小伙计的地位,不得不听从俄、德、法三国关于退还辽东半岛的干涉,对曾经帮助过它的英、美帝国主义者,也是谈不上平起平坐的。虽说它对中国怀有极大的领土野心,但在这时它的手法却是利用列强瓜分中国斗争中的矛盾来投机取巧,讨价还价。由于它在甲午战争后占领了台湾,使“台湾对面的区域”即福建省“因台湾重要性的增加而为日本舆论所重视”。②在我们上述列强关于划分中国势力范围的区域上,正好又都没有包括福建在内,而法国提出与越南邻近各省划为法国势力范围的先例,又正好为日本援例要求福建作为它的势力范围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在这种种情况下,日本外务大臣西德二郎( Nishi Tokujiro)于 4 月 15 日训令驻华公使矢野文雄

(FumioYano)向清政府提出正式要求。

1898 年 4 月 24 日(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初四日),总理衙门同意了日

本的要求。先是,矢野文雄在 22 日来照中声称:“日本政府闻清国政府近日维艰,常深轸念。即如威海卫撤兵,前经声明在案,原系虑节外生枝,加累于清国起见,亦足昭命意所在。但日本政府查明实在情形,反顾利害所及, 未克置若罔闻,自宜设一妥法,以期未雨绸缪,则请清国政府声明不将福建省内之地方让与或租与别国矣。”③总理衙门复照说:“本衙门查福建省内及沿海一带,均属中国要地,无论何国,中国断不让与或租给也。”④这样,日本军国主义者又模仿其他列强,以互换照会的形式,强迫清政府答允了它划

② 同上书,第 745 页。

③ 参阅马克谟:《一八九四至一九一九年中外条约和协定汇编》第 1 卷,第 128—129 页。《中外旧约章汇

编》第一册,第 929—930 页。

④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45 页。

① 《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第 745 页。

② 《清史稿》第四十册,第 12363 页。

③ 《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列宁选集》第二卷,第 816 页。

④ 《德国外交文件》(一),第 197 页。

福建为日本势力范围的“不割让声明”。

根据我们以上所述列强在华划分势力范围的结果,现在已经可以明显看出:英国以长江流域各省,俄国以广大的东北、西北和直隶,德国以山东并沿黄河直至河套地区,法国以中国西南各省和海南岛,日本以福建作为他们各自拥有的势力范围。在这些势力范围中,有的是明确地让清政府作出了“不割让声明”的,有的如沙皇俄国等虽未让清政府这样发表声明,但问题的严重性并未因此而有所减轻。例如中国同沙俄所签的各种条约和协定,其中“所列的行政和军事特权,蕴有虽非名义上至少也是实际上的主权的转移”。① 对强迫清政府作出声明的列强来说,所有这一切“不割让声明”全都是对该要求国的不折不扣的“割让声明”,全都是在为了保持中国国家领土之完整获得维持的冠冕堂皇的词句下,以划分势力范围来彻头彻尾地破坏了中国的领土完整。的确,如果对某一地区拥有真正主权的政府却要去对该地区作什么“不割让声明”的话,即使不是梦呓,至少也是废话。势力范围政策正是反映出帝国主义列强中的“每个国家都对预期中的和希望中的中华帝国的瓦解和瓜分提出了它的要求”,②难怪英帝国主义分子盖德润就直言不讳地把清政府对英国发表关于长江流域的“不割让声明”看作是“英国对于扬子江流域的保护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