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各地设厂、练拳毁教与任丘梁召镇之役（1900 年 3 月）

义和拳在冀、鲁边区的起义为他们在冀中和京畿附近的发展创造了充分条件。在上一阶段中，拳民活动的主要地区基本上是在直隶省的冀州、广平府和河间府南部数县以及山东省的东昌府、临清州和济南府东北数县境内。在这一阶段中，拳民们的活动范围就扩大到京畿附近，即顺天府各州县和冀中各府州县了，它们包括天津府、保定府、正定府、顺德府、赵州、定州、深州和河间府北部数县的地区。当然，原在冀鲁边区的拳民仍在继续活动，坚持斗争。

实际上，在第一阶段中，冀中和京畿附近的某些地区就已经闻风而动了。比如说，在 1899 年春，北京就出现了所《南苑三台山、神字三百六十》的揭帖，其中说道：“不使金银钱了，不使铜铁钱了，不使当十钱了。⋯⋯乾坎刀兵滚滚了。⋯⋯有仇报仇有冤的报冤了，西北真主当值了，神仙发了难全现天书了，东方明星出现了，饥荒年来了，要过太平年了。”③揭帖中表现了人民对屈服于帝国主义列强的清政府统治下的通货膨胀，年年闹饥荒的情况深致不满，预言乾字拳会和坎字拳会的义和拳要动刀兵起义，要让老百姓快过太平年了。此外，在 1899 年秋，保定已有拳民“纠众树党”。④1899 年冬，天津府静海县独流镇、保定府雄县张冈村、新城县板家窝村都出现了村民习拳的现象，其中有的师父还是从山东请来的。

到了 1900 年春、夏，冀中各府州县和京畿附近，基本上都先后设厂练拳

毁教，形成了义和拳反洋教斗争的高潮。我们拿 1900 年 1 月清政府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们当时已“风闻津、保、正、赵所属，亦有暗迎拳师立厂之事”。①“正定、赵州所属州县，多有拳场”。②天主教驻北京副主教林懋德

（Jarlin， StanislasFrancois）的信中说，保定府“新城境界东马营等村，拳‘匪’甚伙，夜聚明散，习演‘邪术’，潜谋不轨。虽屡经地方官出示晓谕，严行禁止，无如伊等置若罔闻，愍不畏法，约定十二月十七日（即 1900

年 1 月 17 日——引者）起事，毁教灭洋。若不及早扑灭，势必遐迩附和，纷

③ 林学瑊：《直东剿匪电存》，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63 页。按梅东益及其营官范天贵在这次战役中“杀死无辜多名，抢掠二十余村”，因此有民谣说：“遇著梅东益，家家没饭吃；遇著范天贵，家家都是会”。“道路传播，众口一词”（《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第 124 页）。

④ 林学瑊：《直东剿匪电存》，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63 页。按梅东益及其营官范天贵在这次战役中“杀死无辜多名，抢掠二十余村”，因此有民谣说：“遇著梅东益，家家没饭吃；遇著范天贵，家家都是会”。“道路传播，众口一词”（《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第 124 页）。

① 陈振江、程歗：《义和团文献辑注与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5 年版，第 8—9 页。

② 李杕：《拳“祸”记》上册，第 48 页。

纷效尤，益无底止”。③几天后，山东巡抚袁世凯来札又说，义和拳 1898 年

10 月首义的领导人之一阎书勤现在“邱县之吴家寨、长屯一带，聚二三百人将赴冠县之梨园屯滋事，并传闻，约东路‘匪’众千余，到齐举事”。④1 月上旬，义和拳“李洛单等，由冀州至（赵州宁晋县）南孟庄，聚百余人”，宁晋知县胡锡纶“亲往驱逐，不退，仍械斗”。⑤1 月 19 日，赵州知州孙传栻派员会同胡锡纶等“前往南孟庄、曹庄、孟庄桥、史家嘴各拳场，⋯⋯劝令解散。三日内，⋯⋯惟南孟庄五六十人，执迷不散”。1 月 22 日黎明，正定镇总兵董履高亲督队伍“抵南孟庄，该村竟敢鸣锣聚众，⋯⋯该‘匪’等仍在庙内舞刀，⋯⋯‘匪’拒捕，刀伤”清军马勇 4 名；“‘匪’首道士薛明有，‘匪’目赵新德，供认掌‘伪’令不讳。⋯⋯现深、冀、景等处，兵力较重，此辈皆向西趋”。拳民们这时都纷纷向冀中各州县去设立拳场，而清军在深、冀、景等处已经“不敷分调”，⑥他们已经处在拳民包围下的汪洋大海之中了。

1900 年二三月间，拳民们设厂练拳的活动已经从冀中各府州县发展到京畿地区的顺天府各州县了。在顺天府霸州，“一九○○年二三月间义和团即‘传布几遍全境’”。①3 月间，顺天府永清县出现了拳民的活动。直隶总督裕禄说：

“据英（驻天津）总领事贾礼士（Carles， WilliamRichard）来函，以接北京教士来信，转据现赴永清县教士函称：县属陈家庄见有揭帖，系杜贵林‘捏造诬蔑’教堂，请饬拿办。并称该县所属一带，立有拳厂，请派兵驻扎。”②

4 月天津天主教总堂的传教士在给法国领事的密信中说，顺天府大城县

“情况很紧，现在骚乱的消息仍不断传来”。那里“练拳之人甚伙，甚至将总督告示撕毁，各地还出现反对教徒和反对洋人的揭帖”。“目前，义和团正在向天津流动”。③至于冀中各地，这时期实际上已处于拳民甚众、拳厂林立的阶段。拳民们的活动不仅在广大城乡、外国教堂林立之处，并且已经发展到了铁路沿线附近。裕禄说：

“接据法国（驻天津）总领事杜士兰（GuyGeorges）称：接其本国驻京大臣电开：据有人禀称，保定北境离铁路十余里之定兴县地面，现有拳‘匪’党羽，势将‘蠢’动，祈为转请北洋大臣，设法务保平安。”④

裕禄对义和拳的对策，照他本人说是“办理要义，当以解散胁从，捕除

首‘恶’，使知法有可畏，方能敛迹”。他派提督梅东益，候补道张莲芬二人“驻景州”，拥重兵，就为的是“速弭巨患”。⑤实际上，他这番话完全是纸上谈兵，拳民们继承了他们过去对进攻清军反击作战的传统精神，又接受了反动派耍阴谋把朱红灯、心诚和尚和武修和尚等诱捕加害的血的教训，现

③ 梅东益、张莲芬：《致裕禄电》（1900 年 1 月 16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76 页。

④ 正定镇董履高等：《致裕禄电》（1900 年 1 月 25 日），见同上书，第 79 页。

⑤ 裕禄：《致按察使廷雍等电》（1900 年 1 月 14 日），见同上书，第 75 页。

⑥ 梅东益：《致裕禄电》（1900 年 1 月 21 日），见同上书，第 77—78 页。

① 裕禄：《致梅东益电》（1900 年 1 月 14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75 页。

② 正定镇董履高等：《致裕禄电》（1900 年 1 月 25 日），见同上书，第 78—79 页。

③ 廖一中等：《义和团运动史》，第 121 页。

④ 裕禄：《致中协张士翰电》（1900 年 3 月 27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88 页。

⑤ 《义和团运动在盐山地区》，见《近代史资料》1963 年第 3 期，第 137 页。

在他们不再上当受骗了，也决不向清政府交出首要了。1900 年 3 月中旬在河间府任丘县爆发的梁召镇之役可为明证。

3 月 12 日左右，河间知府因“任丘拳厂林立，前往督县劝禁。讵至县属梁召村，有拳厂不服查禁，持械竟欲伤官。千总向前保护，受伤甚重”。①16 日，梁召拳民“千余人，在彼暗为盘踞”。他们在“拒捕”后派出“四人说合，拒捕之事，仅可赔礼，不交首要，势甚猖獗。声言：即官兵来，惟有打仗！等语”。因此，梅东益认为“非用兵不可”。②他同张莲芬等于 18 日率领马队一营、步队两哨去任丘，3 月 21 日爆发了梁召镇之役。这次战役，据当时外电报道，是以清军大败、义和拳胜利来宣告结束的。

“光绪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七日（1900 年 3 月 27 日——引者），天津来电云：练拳会‘匪’，近在天津南面六十英里之某处附近一带，甚为鸱张。派往剿办之华兵，业与该‘匪’等交锋，闻华兵被杀甚多（译香港西报）。”“闻官兵在河间府属之任丘县内，与义和团‘匪’曾开仗一次，官兵为其所败，统带官受伤甚重，兵士亦被杀多人，知府亦受刀伤。并闻该‘匪’等与天主教中人亦曾接仗云（译京津时报）。”④

但据梅东益的报告，却只说梁召来了保定府之雄县、新城县、容城县与

顺天府之涿州等地拳民“三、四千人，占聚梁召，固结不散。声称：官军往捕，即行拒敌。尚无滋事情形”等等，对他的战败一字不提，只说“若即用兵，伤人必多”，“如肯解散，再当会县密拿伤弁要犯”①等等来搪塞一番罢了。

到 4 月 20 至 21 日，保定爆发了清苑教案，它是由教民挑衅引起的。据清苑县知县陈鸿保调查，系姜家庄教民借庄民张洛弟钉火镰细故，而提出四条无理要求：“一、罚席五十桌；二、罚修教堂；三、要京钱百吊；四、要张洛弟全家奉教”。②因而引起 20 日的姜庄“拳民与教民各聚多人”，“竟

自械斗，势甚凶猛”。③ 21 日，“有白帽、白衣教民开枪骂街，放伤张姓三人，枪毙张麦收一命；村人不平，聚人找至姜庄教堂，教民升屋开放枪炮，放毙二十余人，并自焚教堂之半，及教民房屋十一间”。④结果，法国天主教驻京总主教樊国梁（Favier， Alphonse Pierre Marie， Mgr.）却倒打一耙，反诬拳民数千，齐赴姜家庄，“与教民寻衅，抢夺财物”，并派副主教林懋德到保定查办。裕禄明知他们理屈护短，却致电按察使廷雍等“务与林副主教和衷商办一切”，⑤其目的仍在查拿拳民首要。实际上，个中情形帝国主义者是很清楚的。据英使窦纳乐说：“法国领事卡拉德（M. du Chaylard）在四月二十二日通知我，他得到保定来电说，前一天在 Lunglu （？）近郊的

① 裕禄：《复两司（廷杰、廷雍）电》（1900 年 2 月 18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81—82

页。

② 同上书，第 76 页。

③ 梅东益等：《致裕禄电》（1900 年 3 月 12 日），见同上书，第 84 页。

④ 梅东益：《致裕禄电》（1900 年 3 月 17 日），见同上书，第 85 页。

① 佐原笃介等：《拳“乱”纪闻》，见《义和团》（一），第 107 页。

② 同上书，第 108 页。按《京津时报》（ThePekingandTientsinTimes）系 1894 年 3 月创刊，当时为周刊，

至 1902 年 10 月 1 日始改为日报。

③ 梅东益等：《致裕禄电》（1900 年 3 月 23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88 页。

④ 廷雍等：《致裕禄电》（1900 年 4 月 23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94 页。

⑤ 同上书，第 92 页。

姜家庄有大批教民被杀。两天后他又告诉我，这次骚乱确实利害，但只有一个教民丧命，而拳民却有七十人被杀。他又说，天主教听我的劝告，把枪分发给了教民。”⑥看来把一个教民丧生说成是“大批教民被杀”，无非是为了把武器分发给教民作借口罢了。

帝国主义者这种倒行逆施，企图利用武装教民来打击拳民，结果只能激起义和拳运动的更加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