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武修和尚和王庆一等在冀南的活动与枣强萧张镇教堂案 及景州朱家河教堂之役(1899 年 12 月)

冀、鲁边区是义和拳的发祥地,自 1898 年 10 月义和拳在冠县梨园屯首义以后,他们在鲁西北发展的同时,也在冀南地区展开了活动。当时,“以山东的海丰、阳信、德州、临清、邱县、冠县、曹州及直隶的盐山、庆云、景州、故城、威县、曲周等州县为最多,而以两省边境州县为活动的中心”。

③因此,既有山东的义和拳进入河北境内,也有河北的义和拳进入山东境内

的;这带地区犬牙交错,水道纵横,地处华北大平原,平时人们就是相互往来,络绎不绝的。而留在冠县地区坚持斗争的阎书勤等人,他们的活动范围实际上就跨处山东的邱县、夏津和河北的曲周、威县一带,是在山东、河北两省都有其斗争事迹的。虽说在 1899 年间,冀、鲁边区的直隶省方面活动的义和拳,不像在边区的山东省方面那样有平原冈子李庄、森罗殿之役以及茌平的大张庄教堂之役。但是,他们在活动范围、斗争情况和群众斗志上,丝毫也不亚于鲁西北方面,1899 年 12 月的景州朱家河教堂之役,规模也是不小的。

当时,在冀、鲁边区直隶省方面活动的义和拳,主要分布在冀南区的各府州县,特别是集中在河间府和冀州一带,他们的首领是武修和尚、王庆一和渠成江等人。据说武修和尚作为冀州城内开元寺的住持僧去梨园屯参加义和拳首义以后,1899 年春就去衡水留仲玉皇庙设拳场,有福海和尚和觉活和尚参加。1899 年 9 月,他去河间府阜城肖村石塔寺,10 月又在阜城临镇八里屯等地设拳场,有成章、瑞章两个年青和尚和祥安老和尚参加。最后,他以景州刘八庄作为他“最主要的活动据点”。他属于乾字拳会“武场”。另

⑤ 佐原笃介等:《拳事杂记》,见《义和团》(一),第 254 页。

① 《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第 66 页。

② 《筹笔偶存》,第 77 页。

③ 廖一中等:《义和团运动史》,第 86、97 页。

外,还有一支在景州宋门和杜桥活动的拳民,则属于乾字拳会“文场”。① 另一方面,在冀州东南的枣强县于 1888 年冬天便开始有拳民活动,枣强

县张家屯人王庆一请来师父在家设场练拳,名曰“五祖神拳”,参加者“打红包头,也有打青包头的。用大刀片、长枪头做武器。还有红边三角大白旗, 上面写着‘助清灭洋’四个大字,还写着王庆一的名字。他又到故城、景州一带去铺场子。景州故城一带,他的徒弟最多”。①他属于乾字拳会“文场”。

②1899 年 5 月中旬,“王庆一率领团众前往攻打枣强县城北面的萧张镇教堂, 放火烧了教堂大半,同时还逮捕了教堂司事,使当地洋教士人心惶惶”。③ 当时在萧张镇的英国伦敦会(The 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传教士麦克法兰(Dr.S. MacFarlane)于 1899 年 5 月 28 日向在伦敦的卡曾斯(Mr. Cousins)去信时,说明了外国教会当时在拳民起义的形势下惊惶失措的情况。他说:

“关于这个勃兴的被称为义和拳(I Ho Ch'uan)的秘密会社的情况,瑞思义(Rees) 无疑地已经让你知道了很多的细节。当三个同伴拿起装好子弹的左轮手枪,在妇女住房的外边熬夜,准备着如有必要就坚决抵抗的时候,形势乃是非常之紧张的。当凌晨一点半钟之际,我们围着哈勒小姐(Miss Harré)的卧床(皮尔‘peill’带着腰痛说她卧床已经有三个星期了)跪下并把我们委托给上帝保佑照顾,深知上帝保佑我们的力量更大于反对我们的力量的时候,那真是一次难忘的祷告会。在我们作祷告的时间中,一阵一阵的枪弹射击声不时地使得情况更加危险严重。我们打电报去天津,叫一个大官查究此事。他来此处一个星期,如今仍在衙门里彻底研讨解决此事。”④

这大概就是直隶总督裕禄于 1899 年 5 月 20 日致清河道高骖麟一电的来

历了。该电称:

“现据关道禀:接准英领事函称:据英国教士瑞(即瑞思义——引者)电:冀州属枣强县地方,有义和拳‘匪’持械滋事、将教堂司事华人抢去,勒赎,声言如不给银五百两,欲害洋人等语。虽经呈报,枣强县官不肯保护。现在人心惶惶,该县福音堂教士三人,带有眷属幼孩,该‘匪’势将闹教,若不急为防范,恐酿成案等情。应由道迅派妥干之员,即日驰赴枣强,查明实在情形,会同该县认真保护,实力防范,毋得稍涉疏虞,别酿事端,致于严谴。仍饬将查办情形,迅禀复,勿延为要。”⑤

5 月 24 日高骖麟与督标中军副将张士翰禀裕禄说:“枣强拳教一案”,

当即“专马”告枣强县令凌道增,“据复称:此案因演戏启争,现已将人放回等语”。①6 月 8 日,瑞思义又致函卡曾斯说:“五月初,通称为‘义和团’

(“United Boxers”)的秘密会社的几个‘叛党’首领出现在一个正在演戏的市集上,若干志愿者在那里传教。拳民们用辱骂并挥舞‘七把尖利的大刀’ 来阻止了传教活动”,这就是上面所说的“因演戏启争”。瑞思义继续说道,

① 《筹笔偶存》,第 17 页。

① ②同上书,第 19 页。

② 《河北景州、枣强、衡水地区义和团调查资料选编》,见《山东大学文科论文集刊》1980 年第 1 期,第

158、159 页。

③ 同上书,第 183 页。

④ 同上书,第 159 页。

⑤ 廖一中等:《义和团运动史》,第 108 页。

① 转引自珀塞尔:《义和拳起义背景研究》,第 285—286 页。按瑞思义(Rees,WilliamHopkyn,1859— 1924)是 1883 年来华之英国伦敦会牧师,在河北省冀州一个村落中传教,即萧张镇。

在第三天上,一个教堂司事被捕,需要 75 英镑的赎金。后由总督派来官员, 达成五条协议,其中之一就是拳首得流放到“六百英里以外。如果他企图逃脱或敢于回家,就得立即斩首”。②这可能就是王庆一此后“把活动重点推移到景州、故城”的原因。据说,“王庆一曾先后去过北京二次。第一次去, 封了个官,回来时戴着亮白顶子,大花翎。光绪二十六年七月(1900 年 8 月

——引者),他又领义和团去保卫北京,后来光绪皇帝出走,他就往天津去。未到,天津就失了,王庆一就回了家。官兵和奉教的来拿他,他就跑到口外去,住了几年又回家。后在德州开起‘庆和栈房’,直到死去”。③可见,王庆一除了在义和团运动高涨之际,敢于公开回家以外,此后他不过偷偷地回去过一两次,而终身流浪在外了。

直隶总督裕禄的镇压措施,虽说在冀州的枣强萧张镇奏效;但是,在冀州东边的河间府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河间府南部本是武修和尚活动的地区,如今又来了王庆一,拳民声势十分浩大,闹教事件层出不穷。为此,裕禄于 1899 年 11 月底派直隶淮军右翼统领梅东益带兵三营,驰赴阜城、献县、景州等处,要他“查明”“教堂处所”,“派队驻巡”“三营如不敷用”, 亦可“添调一二营”。①梅东益于 12 月 10 日到景州,立即召开景州、吴桥、故城、阜城和东光五州县的“查办义和拳滋事事件”会议。他们在会后的禀报中说:

“伏查义和拳一党,恃众横行,日甚一日。自五月至今(1899 年 6 月至 12 月—— 引者),卑州景州出案七起,卑县阜城出案五起,卑县故城出案一起,卑县东光出案一起,卑县吴桥虽未出案,而谣言四起,岌岌可危。⋯⋯

“窃维该党,以扶中朝灭洋教为词,声言为国家出力,非特托名于义,抑且托名于忠,故与教民有嫌隙者为其所动,与教民无嫌隙者亦为其所动,用心之谲,饰说之巧, 有乱雅夺朱之况。窃似乱真,习非成是,其簧鼓众听,得力全在于此。⋯⋯

“又其人数众多,蔓延广远,声势浩大,骄悍难驯,非厚集兵力,不能镇服。⋯⋯ 卑职等与梅军门统筹全局,三营犹嫌单薄,拟请多调数营,以资得力,而免疏虞。”②

这篇禀报统计了河间府南部四个州县在 1899 年下半年一共发生了 14 次

反洋教斗争,其中充满了对义和拳的诬蔑,不过我们从它的胡言乱语中也可看出这批封建官僚对拳民们正义的、反对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中国的爱国主义言论和反对外国教会侵略和统治的战斗精神深感胆怯。因此,他们要求“请旨申禁,为第一义”,“拨派重兵,为第二义”。③裕禄当即同意,于 1899

年 12 月 12 日批准下令“由两司刷印《源流考》,并会衔示禁”。13 日复令直隶按察使廷雍把《源流考》百余本“分行有拳民各属”,并让他“妥拟” 禁止义和拳的“告示”。①在拨派重兵方面,裕禄于 14 日下令直隶巡防营务处总理张莲芬赶赴河间府及深、冀各属,会同梅东益,共带“马、步六营, 前往查拿首恶,弹压解散,并保护教堂”,又抽调直隶提督、武卫前军统领

② 林学瑊:《直东剿匪电存》,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39 页。

③ 同上书,第 39 页。

① 珀塞尔:《义和拳起义背景研究》,第 286、287 页。

② 《山东大学文科论文集刊》1980 年第 1 期,第 159、184 页。

③ 林学瑊:《直东剿匪电存》,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55 页。

① 劳乃宣:《拳案杂存》,见《义和团》(四),第 473—474 页。

聂士成二营马队,会同张莲芬、梅东益“所带之队,办理此‘匪’”。②

裕禄这些措施是没有得到预期结果的,轰轰烈烈的义和拳起义运动并没有被吓倒,景州朱家河教堂之役紧跟着在 12 月 18 日(光绪二十五年十一月十六日)就爆发了。“景州朱家河教堂是当时天主教直隶东南教区的总堂, 朱家河村住有教徒三百余人,是教会反动势力在直隶境内的一个大本营”。③ 附近的刘八庄是武修和尚最主要的拳场所在地,拳民们为了攻击朱家河这个总堂,首先在其附近展开了反洋教斗争。景州知州王兆骐在 12 月 13 日电告裕禄说:“卑州苏古庄堂,初八(十二月十日)被焚;刘八庄堂,初十(十二日)被焚,并烧民房十余间,伤教民四人;城乡谣言四起,总堂危甚”。① “十四、五,(十六、十六两日)拳‘匪’首犯武修和尚,在刘八庄聚众起事”。②18 日开始了朱家河教堂之役;关于此役前后情况,山东大学中国近代史教研室的《调查资料》说:

“义和拳在这一地区的斗争活动,最重要的要算是攻打朱家河教堂的战斗。在这次战斗中,义和团的声势浩大,规模也较为壮观。义和团攻打朱家河,完全是由朱家河教会侵略势力压迫所引起。朱家河教堂原是天主教直隶东南教区的一个重要侵略据点,在义和团期间,这个教堂配备了许多快枪,组成了一支反动武装队伍,各地教民都聚集在这里。那里的教会、教民对百姓进行肆无忌惮的欺压,它的罪恶事实如下:(一)朱家河教堂曾占有三顷土地,教堂以这些地租给佃户,攫取对半分地租。不仅教堂占有土地, 教民中也占有大量土地。如教民朱玉申就占地一顷多,此外大富户还有好几家,这里教堂对农民的封建剥削十分严重。(二)平时教民践踏民间坟地,破坏人家风水;教民还在集上贱买贵卖,诈扣物产,无事生非,捣乱市集。(三)神父强迫平民入教,不入教的就不让在村里住。在朱家河战斗之前,非教民就被迫搬到村外去。教会的侵略势力激起了广大民愤,它同附近各地的村民形成了严重对立的局面。光绪二十五年十一月十六日,武修和尚就曾号召义和拳进行反教会侵略势力的斗争。他把从献县、交河和景州各地招来的义和拳先聚集在刘八庄,烧了该村小教堂和小油房教民房屋,然后去攻打朱家河教堂。可是这支战斗队伍行进至许高时,武修和尚在冷不防备的情况下被清军诱捕。”

武修和尚是怎样被“诱捕”的呢?据说是在 12 月 18 日那天“正在路上行军的时候,忽然有两个官兵跟上来,问哪个是大师兄,武修从车上跳下来说:‘我就是’。一个官兵就向他施礼,另一个官兵就把武修搂住逮着了”。

④参加这次战斗的本来有拳民“千余人往攻朱家河大教堂”,他们在武修和尚

被诱捕、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仍然奋起同清军作战,有“三十余名”阵亡,“七八十名”①被捕。清军统领梅东益把情况说成是在战斗中“将武修拿住”一事

② 同上书,第 474 页。

③ 林学瑊:《直东剿匪电存》,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58 页。按《源流考》指当时吴桥县令劳乃宣所辑之《义和拳教门源流考》,此书主旨在诬蔑义和拳为所谓“邪教”,力主镇压。据说,“劳乃宣素奉天主教”,“县民祈雨,恭请关圣神像,求其拈香;伊不行礼,反将粪桶加于冕旒之上。民恨刺骨,久旱不雨,皆云该令辱神所致”(见《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第 124 页)。

① 林学瑊:《直东剿匪电存》,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60 页。

② 廖一中等:《义和团运动史》,第 110 页。

③ 林学緘,前引书,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58 页。

④ 同上书,第 63 页。

① 《山东大学文科论文集刊》1980 年第 1 期,第 160 页。

似不可信。因为他在头一天还同武修有联系,“再三派人开导”。实际上他是利用拳民“助清灭洋”的旗帜,搞阴谋来把武修诱捕的。对武修一边施礼,一边搂住逮捕的情况,与山东马金叙计诱朱红灯和擒获心诚和尚的故事, 相去并不甚远。武修和尚被诱捕后,与其徒弟成章和尚等均于 1900 年 1 月初遇害。他们的爱国主义精神鼓舞着拳民坚持斗争,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