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拳民运动的高涨,涞水石亭镇之役与涿州城之占领(1900 年 5 月)

1900 年 5 月 23 日(光绪二十六年四月二十四日)拳民抗击清军的涞水石亭镇之役和 5 月 27 日(四月二十九日)的进据顺天府涿州城,标志着义和团在冀中和京畿附近的发展阶段中的高涨形势。前者击毙了清军的高级将领、直隶练军分统杨福同,后者则是拳民活动基本上由乡村过渡到城市的开始。

涞水石亭镇之役是在该县高洛村和定兴县仓巨村拳民反洋教运动的基础上导致的。定兴、涞水之有拳民,始自 1900 年 2 月前后。一篇《纪略》论述其事说:

“吾邑(定兴县)之有义和拳也,自今年正月中旬,由新城之沈各庄传习而来。**始 因仓巨村天主教民欺凌善良,霸占公产,官不能申理;百姓控诉无门,始习拳以 敌。**数十余日间,蔓延牛家庄、老李村等村。近又传染东江村、石柱等十数村。涞水亦 有之,禁不胜禁。县公罗顺循履任,即倩余作函,传谕合境遵旨,劝禁不能止,幸亦不抗官祸民。”①

先是,在义和拳尚未传入时之 1899 年 2 月,涞水县高洛村(与南面之定

兴县二地距离甚近,仅 15 华里)一些教民在安肃县安家庄总教堂席教士的布置下,诬蔑村民“阎老福毁教堂。省城窦教士挟清河道,压涞水令高拙园押阎老福等六人以酒筵款教民张姓,乞怜罢讼;而教民索赔万金修教堂,并令老福等跪门筵酒赔礼。**上宪日以函牍数四,催令结案,不问是非,不准稍延。高公计无所出,幸赖该县商人,有与京城总教士熟识者,极力排解, 令老福赔银二百五十两,设席二十余筵,并赴安家庄总教堂叩头陪礼始了。**高公因此获咎,教民益横”。②自 1900 年 2 月“义和拳流传至涞”,阎老福“意在借习拳”以“雪其耻”。由于高洛村“拳民积忿太深,一日之间, 飞帖”邀请定兴、新城、涿州、易州、涞水各州县拳民,于 5 月 11 日夜穿过定兴县城。12 日傍晚,“申酉之间,风霾昼晦,义和拳聚众数百人”,攻打涞水高洛村教堂;县令祝芾,亲往弹压,几被拳民“砍伤、踉跄遁归”。13 日,拳民移得胜之师,前往攻打定兴仓巨村教堂,“烧杨老和等房十数家, 未杀一人”。①据主教樊国梁说,由于高洛村和仓巨村的反洋教斗争,教民“逃难来京就食者,男女已占满堂院”,并为“安肃县安家庄”教堂告警,又说

⑥ 同上书,第 94 页。

① 裕禄:《致廷雍等电》(1900 年 5 月 10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98 页。

② 《英国蓝皮书·中国》,1900 年第 3 号,第二七三件附件二,转引自施达格:《中国与西方:义和拳运动的起源和发展》,第 170 页。

① 艾声:《拳“匪”纪略》,见《义和团》(一),第 444 页。按涞水在定兴县西北,定兴有义和拳在 1900

年 2 月中旬,涞水亦当在 2 月前后。引文中着重点系引者所加。

他“现闻宣化府属延庆州、京东蓟州、邦均、宝坻、丰润以及天津等处,拳‘匪’甚伙,均皆预备起事”,让裕禄“严饬查办”。②

其实,裕禄早已在 5 月 14、15 两天,派道员张莲芬、直隶练军分统杨福同、副将王占魁等分别率领马队前往涞水、定兴弹压,“并抽拨淮军右翼一营驻扎高碑店,以资镇慑”。③5 月 17 日,杨福同率军至高洛村,“查无” 拳民,“傍晚回城。讵料该村邀来外‘匪’二三百人,分为两段:一伏史各庄南路旁沟内,一伏高洛西北路旁,欲乘我不备,前后夹攻”。杨福同发现拳民,“即令弁勇开枪”,①致使拳民伤亡不少。他们在撤退时,“回头誓曰: ‘必得杨某而后甘心’”。18 日,杨福同又杀拳民“十数人”。②拳民们在这种情况下,撤至涞水县石亭镇,与该处拳民及涿州来的拳民会合,声“势甚大,约三千人”。杨福同闻讯,于 22 日晨“带马步六七十名”,赴石亭镇

“剿办”。③他在这里碰上了 3000 多拳民,“装束大非昔比,巾带皆红色, 衣紫衣”,杨“领兵直前”,拳民“复退去,盖诱兵计也”。杨“不悟,追过村落深处,伏发,马惊窜”,遂“中枪刺伤胸部,急以刀抵格,而第二枪已中喉,不可救矣”。④这个疯狂屠杀爱国拳民的刽子手杨福同,活该落到“困于山沟,落马阵亡”⑤的下场。这就是 1900 年 5 月 22 日的涞水石亭镇之役。

拳民们在石亭镇的胜利为 5 天以后占据涿州城创造了必要条件。他们为胜利所鼓舞,“其势更盛”。⑥5 月 25 日,武卫前军左路统领杨慕时“率领步队三营前来驻扎高碑店铁路左近,伊时据探报称,‘匪’尚团聚陈家庄、石亭一带,众约数千。领队者,为房(山)、涿(州)拳师密熹和尚,并道士两名,曾在石亭左右亮队操演”。到 27 日,拳民遂一面进占顺天府涿州城, 一面“焚毁涿州铁桥,又放烧高碑店长辛店铁路车站”。“闻烧高碑店时, 左近村民,皆按户出给秫秸一束,外糊黄纸,蘸以火油,每人手持一把,点火飞传”,“故顷刻传集,易兆焚如”。⑦

涿州“为咽喉要地,北卫神京,南系直隶全省”,乃“京师门户”,⑧ 是兵家必争之地。它在 27 日被占以后,立即成为“各团拳民麇集之区”。① “一时黄巾红带者流,城厢内外,蜂屯蚁聚,其数达三万人。声言涿州兵备空虚,洋兵将来,愿为代守。由是城墙上万头攒动,刀矛林立,如将有大敌者然”。②他们“竖旗起事,大书‘兴清灭洋’”。③“四门上下高树旗帜, 把守甚严,居民出入皆须搜查”。5 月 29 日,他们又“将武卫前军马队左营

② 同上书,第 448 页。着重点系引者所加。

③ 同上书,第 448、449 页。

① 总署:《致裕禄电》(1900 年 5 月 17 日),见《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105 页。

② 裕禄:《致总署电》(1900 年 5 月 17 日),见《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第

③ 《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106 页。

④ 佐原笃介等:《拳“乱”纪闻》,见《义和团》(一),第 114 页。

⑤ 《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 110 页。

⑥ 佐原笃介等:《拳“乱”纪闻》,见《义和团》(一),第 114 页。

⑦ 艾声:《拳“匪”纪略》,见同上书,第 452 页。

⑧ 作者佚名:《遇难日记》,见《义和团》(二),第 102 页。

① 祝芾:《禀裕禄》(1900 年 5 月 29 日)。见《义和团》(四),第 378 页。

② 《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第 138 页。

③ 同上书,同页。

管带聂汝康、差派前站看店马兵张锡恩等十七名,因见所穿窄衣小帽,疑是洋兵,全行扣住”,“踞城自卫,尚无骚扰衙署、居民之事”。④杨慕时在其派去的 17 名奸细被拳民抓获后,于 5 月 31 日气急败坏地说:“涿州城不失而失,城门启闭,概由拳‘匪’,办公之人,不得入城;城内文武,具文而已。此外松林店为大宗,余则无处不有,穿起衣巾则为‘匪’,脱去衣巾则为民,至于不可究诘论者谓其党二三千,附和者且一二万也”。拳民烧毁铁道,本“不必纷拥而来,村庄人民间立道旁,即可举火,防不及防也。马队被捉十七人”,遣人前往说项,“百说不成,只得作罢”。“十七人现留参将署中,军装马匹,亦具在是,不知日后如何也”。⑤杨慕时承认他已处于爱国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不能区别他所谓的“匪”与民,保护铁路已经防不胜防。但是,他仍然要同爱国人民对立到底。

拳民们从 5 月 27 日占据涿州城之日起,即开始烧毁电杆、铁路、桥梁。

到 5 月底,他们已把卢保铁路涿州以北到琉璃河,以南到高碑店的百余里铁路拆毁,把沿线车站、电杆也加以焚毁;甚至“津卢铁路卢沟桥车站”也被毁,又至丰台,有千余群众参加,“纵火先毁制造厂,次及库房、材料厂、车站、机车房,以及客车、机车、敞车,陆续被毁”。⑥拳民们这个行动,在当时情况下,乃是必要的;否则,他们就不可能占据涿州城,即使占据也不可能守住。他们所有的只是那点简陋的武器,他们是不能用血肉之躯去同用洋枪洋炮装备起来的聂士成武卫军作战的。不这样做,他们就不可能在 6 月份大队拥入京、津,展开反对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中国的斗争。拳民们这样行动是无可非议的,难道中国人民在八年抗日战争和三年解放战争中,不是也曾采取过同样的手段来抵抗过日本侵略军和蒋介石反动武装的进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