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农业政策和农业的发展

草原地区农业契丹各部的农业,大约出现于大贺氏联盟时期。唐朝在给大贺氏联盟首领的敕书中常常农牧并提,说明某些部落已经有了简单粗放的农业。迭剌部的农业生产当始于阿保机的祖父匀德实时期,即遥辇氏联盟的中期。史称“皇祖匀德实为大选烈府夷离堇,喜稼穑,善畜牧,相地利以教民耕。仲父述澜为于越,饬国人树桑麻,习组织”①,“兴版筑,置城邑”③。阿保机本人也重视农业,在遥辇氏联盟期间,曾以所俘汉人在炭山东南滦河上(今河北沽源县境)置汉城,种植五谷,兼收盐铁之利,并采纳韩延徽的建议,“治城郭邑屋廛市如幽州制度”,以故部落发展很快,实力迅速增长。

③ 《契丹风俗》。

④ 《契丹国志》卷 23,《诸蕃记》。

① 《辽史·食货志上》。

③ 《辽史·食货志上》。

其后,平定诸弟之乱,弭兵轻赋,更专意于农。尝因“户口滋繁,乣辖疏远, 分北大浓兀为二部。程以树艺,诸部效之”②。这些措施,不仅妥善安置了所俘汉人,同时也为草原地区的农业生产输入了大量有经验有技艺的劳动力。他们带来了先进的工具和优良的作物品种,在草原上开出了部分农田。这正是上京、中京地区投下制和州县制产生的背景。

天显元年(926 年),上京周围又迁入了大批渤海人,再一次充实了草原地区的农业人口,加之上京地区“地沃宜种植,水草便畜牧”④,农业生产得到了迅速发展。上京成为农牧兼营地区。契丹人也开始走上半农半牧的道路。

会同三年(940 年),以乌古之地水草丰美,将欧堇突吕(即欧昆石烈)、乙习本(即乙斯勃)、斡纳河剌(即温纳何剌,又作斡纳阿剌)三石烈迁至乌古地,拨赐于谐里河(谐里河、海勒水,今海拉尔河)、胪朐河附近地区为农田,从事农业。这样,上京、中京地区在迁入大批汉人、渤海人的同时, 契丹各游牧部落也随之向北迁徒,并根据水土所宜从事农耕。

契丹北部的室韦人中,也有从事农业生产的部落,只是气候多寒,田收甚薄。近年考古工作者发现了位于海拉尔市附近的浩特陶海古城,它有土筑的城墙和护城壕,出土了辽代的篦文陶片,这里当有从事农耕的定居居民。黑龙江省泰来县塔子城,为上京道泰州遗址,这里发现了辽大安七年石刻, 记有 47 个汉人姓名,说明这一带最晚到辽道宗时已经有了汉人居住。

统和年间,对西北阻卜各部控制加强。齐王妃、肃挞凛受命统乌古等部和永兴宫分军镇守西境,置镇州,迁渤海、女真、汉人配流之家 700 余户, 分居镇、维、防三州。为解决西戍诸军的粮饷供给,辽圣宗又命耶律唐古于胪朐河侧和镇州附近督劝诸军屯田垦种,连续 15 年获得好收成,积贮粮食数十万斛,不仅解决了军粮供给问题,而且为漠北地区农业的发展打下了基础。直至元朝,这里仍是粮食产区之一。通过汉人、渤海人、女真人的北迁和契丹人的屯田戍守,在潢水、海勒水、胪朐河、土兀拉河(今土拉河)流域一带,农业生产逐渐得到发展。

中京地区曾是奚人的居住地。奚人除畜牧、狩猎外也从事农耕。早在唐朝时,一些部落就开始经营农业,种植穄、麻等作物。欧阳修说西奚去诸部落“颇知耕种,岁借边民荒地种穄,秋熟则来获,窖之山下,人莫知其处。爨以平底瓦鼎,煮穄为粥。以寒水解之而饮”①。宋绶说“由古北口至中京北皆奚境”,奚人“善耕种、步射,入山中采猎,其行如飞”②。王曾所见“草庵板居,亦务耕种”的也是奚人,他们“所种皆从垅上,盖虞吹沙所壅”。③ 苏颂、苏辙更将奚人耕作的情况写入诗中。早期中京地区的奚人曾借唐、五代边民土地种植收获。入辽后大量汉人流入,有些奚人已成为出租土地的田主,中京奚人地区又增加了大批汉族农户,并成为中京道农业生产的主要承担者。二苏看到的正是这种情况。

东京、西京、南京诸道农业东京、西京和南京道是辽朝的农业区。东京

② 《辽史·太祖纪》。

④ 《辽史·地理志一》。

① 《新五代史·四夷附录》。

② 《契丹风俗》。

③ [宋]王曾《上契丹事》。

辽阳地区,地衍土沃,有木铁盐鱼之利,是辽朝农业区之一。天显三年,迁渤海人至此。圣宗时,又迁入大批熟女真。良好的自然条件和较轻的赋役, 为东京道农业的发展提供了条件,使东京地区成为拱卫辽政权的强劲左翼。东京道北部生女真也有粗放的农业,种植麻、谷、稗,蔬菜有葱、韭、蒜、瓜等。据《松漠纪闻》载:宁江州“地苦寒,多草木,如桃李之类皆成园, 至八月倒置地中,封土数尺覆其枝干,季春出之,厚培其根,否则冻死。” 可知早在辽代,混同江流域已有果树栽培,并积累了防冻越冬的知识和经验。

南京道和西京道南部的大同府,蔚、应、朔、武、归化、可汗、儒等州有较发达的农业和丰富的物产,是辽朝的重要农业区。云中郡白道川“地至良沃,沙土而黑,省功多获”①,也有谷物种植。南京道“蔬蓏、果实、稻粱之类,靡不毕出,而桑、柘、麻、麦、羊、豕、雉、兔,不问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艺”②。但自唐末以来,这一地区动荡不安,战事频繁,人口大量减少,直接影响了农业生产的发展。辽初曾多次南下攻击冀中地区,将俘获人口迁往冀北、冀东,以充实幽、蓟。《辽史·地理志·南京道》载:“行唐县。本定州行唐县。太祖掠定州,破行唐,尽驱其民,北至檀州,择旷土居之,凡置十寨,仍名行唐县。”平州所辖的安喜、望都等地也都以俘户设置,并保留其原籍名称。此外,滦、营二州也各有定州俘户错置其间。这一措施恰可弥补燕、蓟人口北迁草原造成的当地人口减少的弊端,对恢复燕、蓟的农业生产无疑是有利的。

辽朝统治者多重视农业生产,注意安置农业人口,为安业力农提供必要的支持和保护,使燕云等农业地区的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

会同(938—946 年)初年,辽太宗拟至辽阳游畋巡幸,臣下因农务方兴, 以减少辎重、抒解民力为请,太宗欣然采纳,下令还朝。三年,巡幸南京时, 下诏不许扈从者扰民;又诏有司“教民播种纺绩”。即使在战争期间,保护和发展农业也仍为契丹统治者所重视。会同六年,辽伐晋,“征山后诸州兵, 因下令曰‘兵行有伤禾稼损租赋者,以军法论’。又敕有司每村定有人力户充村长,与村人议,有力人户出剩田苗补贫下不逮顷亩,自愿者据状征收”①。甚至在灭晋回师病笃之际,仍以“纵兵掠刍粟”、“括民私财”为此行之失而痛悔不已。乾亨四年(982 年),因宋辽战争负担加重,民力凋敝,田园荒芜或为兵行所毁,景宗下诏免当年租赋,又命“诸州有逃户庄田,许蕃汉人承佃,供给租税。五周年内归业者,三分还二分;十周年内还一半;十五周年内三分还一分”②,保证了农田不致荒废,并使无地农民得以耕种。

圣宗和太后萧绰执政时期,更重视发展农业,开垦荒闲土地,减轻人民负担,整顿赋税,赈济灾贫,安置流亡,保护商旅。这些政策直至道宗时都没有改变。苏辙见到并如实记录了这种情况。

由于辽朝最高统治者重视和保护农业,各级官僚也多能以劝课农桑为己任,汉官、渤海官韩德枢、韩德让、室昉刘伸、杨佶、马人望、大公鼎等在任上整纷剔蠹,劝课农桑,兴教化,薄赋息民。契丹官僚也多身体力行,如

① [清]厉鹗《辽史拾遗》卷 15。

② 《契丹国志》卷 22,《四京本末》。

① 《辽史拾遗》卷 3 引《宣府镇志》。

② 《辽史拾遗》卷 3 引《宣府镇志》。

耶律挞烈在任南院大王时,“均赋役,劝耕稼,部民化之,户口丰殖”③。耶律休哥为于越,总南面军务,驻守南京时,立更休法,劝农桑,修武备,边境大治。耶律学古为彰国军节度使驻应州时,以“南境未静,民思休息”, 能“禁寇掠以安之”。④耶律抹只任开远军节度使驻守云州时,“州民岁输税,斗粟折钱五,抹只表请折钱六,部民便之”①。萧孝穆为北院枢密使时,“请籍天下户口以均徭役”,使“政赋稍平”,并力主维持辽宋和好,反对败盟兴兵,以使“燕民乐业,南北相通”。②章愍宫使萧韩家奴在奏对时,以炒栗为治民之谕,称“臣惟知炒栗,小者熟,则大者必生;大者熟,则小者必焦。使大小均熟,始为尽美”③。耶律昭在被流放期间,还念念不忘“为今之计, 莫若振穷薄赋,给以牛种,使遂耕获”④。

辽朝境内农作物品种齐全,既有粟、麦、稻、穄等粮食作物,也有蔬菜瓜果。他们借鉴和学习中原的农业技术,引进作物品种,还从回鹘引进了西瓜、回鹘豆等瓜果品种,同时结合北方气候特点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作物栽培技术。

从辽墓出土情况看,辽朝农业生产工具种类齐全,犁、铧、锄、镰、锹、镐、镢、刀、叉等应有尽有。

在辽朝各级统治者的提倡、保护下,各族农民辛勤劳作,共同发展了辽朝境内的农业生产,使仓廪充实,甚至在景宗时,就能“以粟二十万斛助汉”。圣宗时,边城春州斗米才值六钱;唐古屯田镇州积粟数目可观;东京道积粟也有二三十万硕,虽然常有战事,也足以支应。沿边诸州各有和籴仓,新陈相易,民得以低息借贷。辽末天祚播迁之际,耶律敌烈立梁王雅里向西北迁移时,尚能征调盐泊(今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境)诸仓所储之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