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的衰亡与黠戛斯

黠戛斯④，古坚昆⑤国也，地当伊吾之西，焉耆北白山⑥之旁，或曰居勿⑦， 曰结骨，其种杂丁零⑧，乃匈奴西鄙也。匈奴封汉降将李陵为右贤王，卫律为丁零王。后郅支单于破坚昆，于时东距单于庭七千里，南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故后世得其地者讹为结骨，稍号纥骨，亦日纥纥斯云。众数十万，

⑥ 色，品类，犹言等级。唐代对各等人常有“本色“、“杂色”诸种称呼。

⑦ 交关，交通，交易。

⑧ 会昌，唐武宗年号。会昌二年，公元 842 年。

① 封章沥恳，上书奏状，竭尽忠诚。

② 天德军，唐军镇。天宝十二年至十四年（753—755 年）筑城於大同川西，约在今内蒙古五原县境。

③ 田牟，田弘正第三子，神策大将军，累迁郎坊节度使等职，官至检校尚书左仆射。

④ 黠戛斯，古族名，汉代名坚昆，唐置都护府，任命叶尼塞河上游流城，以后改名，曾於蒙古草原建立黠戛斯汗国。叶尼塞黠戛斯人后西迁。

⑤ 坚昆，汉书匈奴传云：公元前 49 年，匈奴郅支单于“因北击鸟揭，鸟揭降。发其兵西破坚昆，北降丁灵。”

⑥ 白山，即天山。

⑦ 居勿，为“居曷”之误。

⑧ 丁零，古族名。公元前后，东部丁零游牧于贝加尔湖之南，西部丁零游牧於额尔齐斯河与巴尔喀斯湖之间。

胜兵八万。直回纥西北三千里，南贪漫山。地夏沮洳⑨，冬积雪。人皆长大， 赤发、晳面⑩、绿瞳；以黑发为不祥，黑瞳者必曰陵苗裔①也。男少女多，以环贯耳。俗趋伉②，男子有勇，黥其手，女已嫁，黥项。杂居多淫佚。谓岁首为茂师哀，以三哀为一时；以十二物纪年，如岁在寅则日虎年。气多寒，虽大河亦半冰。稼有禾、粟、大小麦、青稞，步磴以为弼糜。穄③以三月种，九月获，以饭，以酿酒，而无果蔬。畜马至壮大，以善鬬者为头马。有槖它④、牛、羊，牛为多，富农至数千。其兽有野马、骨咄、黄羊、羱羝。鹿，黑尾； 黑尾者似麞，尾大而黑。鱼有“蔑”者，长七八尺；“莫痕”者无骨，口出颐下。鸟：雁、鹜、鸟、鹊、鹰、隼。木：松、桦、榆、柳、蒲。松高者仰射不能及愿，而桦尤多。有金、铁、锡。每雨，俗必得铁，号“迦沙”，为兵绝犀利，常以输突厥。其战有弓矢、旗帜。其骑士拆本为盾，蔽股足，又以圆盾傅肩，可捍矢刃。其君曰“阿热”，遂姓阿热氏，建一纛，下皆尚赤， 馀以部落为之号。服贵貂豽。阿热冬帽貂，夏帽金扣，锐顶而卷末。诸下皆帽白毡，喜佩刀砺。贱者衣皮不帽。女衣毳毼⑤、锦剡绫，蓋安西⑥、北廷⑦、大食所贸售也。阿热驻牙青山，周栅代垣，联毡为帐，号“密的支”！它首领居小帐。凡调兵，诸部役属者悉行。内貂鼠、青鼠为赋。其官：宰相、都督、职使、长史、将军、达干六等。宰相七，都督三，职使十，皆典兵：长史十五，将军、达干无员。诸部食肉及马酪，惟阿热设饼饵。乐有笛、鼓、笙、觱篥、盘铃，戏有弄驼、师子、马伎、绳伎。祠神惟主水草，祭无时， 呼巫为甘。昏嫁纳羊马以聘，富者或百千计。丧不嫠面，三环尸哭，乃火之， 收其骨，岁而乃墓，然后 哭泣有节。冬处室，木皮为覆。其文字言语，与回鹘正同。法最严：临阵挠、奉使不称、妄议国若盗者皆断首；子为盗，以首著次颈，非死不脱。⋯⋯

坚昆本缰国也，地与突厥等。突厥以女妻其酋豪，东至骨利斡，南吐蕃， 西南葛逻禄。始隶薛延陀，延陀在颉利发一人监国。其酋长三人，曰讫悉辈， 曰居沙波辈，曰阿米辈，共治其国⋯⋯。

贞观二十二年①，闻铁勒等已人臣，即遣使者献方物，其酋长俟利发失钵屈阿栈身入朝。太宗劳享之，谓群臣曰：“往渭桥斩三突厥②，自谓功多。今俟利发在席，更觉过之。”俟利发酒酣，奏愿得持笏，帝以其地为坚 昆府，

⑨ 沮洳，水浸处，下湿之地。音苴茹。

⑩ 晳面，白色的脸孔。

① 陵苗裔，西阳杂俎卷 4 云：“其髭髯俱黑者，汉将李陵及其兵众之胤也。”

② 趋伉，矫健，音乔抗。

③ 穄，音祭，黍的一种。

④ 橐它，即骆驼。

⑤ 毳毼，音脆曷，毛布。

⑥ 安西，唐都护府名。治所在西州（今新疆吐鲁番东南达克阿奴斯城），后移治龟兹（今库车），辖新疆天山以南地区及附近诸羁縻州府。

⑦ 北廷，唐都护府名。治所在庭州（今新疆吉木萨尔北二十馀里护堡子破城），统天山北路突厥族诸羁縻州府。

① 贞观二十二年，公元 648 年。

② 斩三突厥，在武德九年，突厥颉利突利二可汗以其众二十万，至渭水便桥北，太宗单骑斥退之。

拜俟利发左屯卫大将军，即为都督，隶燕然都护③。高宗世，再来朝。景龙中， 献方物，中宗引使者劳之曰：“而国与我同宗④，非它蕃比。”属以酒，使者顿首。玄宗世，四朝献。乾元中，为回纥所破，自是不能通中国。後狄语讹为■戛斯，盖回鹘谓之，若曰黄赤面云，又讹为戛戛斯。然常与大食、吐蕃、葛禄⑤相依杖。吐蕃之往来者，畏回鹘剽钞，必住葛禄，以待■戛护送。大食有重锦，其载，二十橐它乃胜，既不可兼负，故裁为二十匹，每三岁一饷■ 戛斯。而回鹘授其君长阿热官为毗伽顿颉斤。回鹘稍衰，阿热即自称可汗。其母突骑施女也，为母可敦；妻葛禄叶护女，为可敦。回鹘遣宰相伐之，不胜，拿斗二十年不解。阿热恃胜，乃肆詈曰：“尔运尽矣，我将收尔金帐， 於尔帐前驰我马，植我旗。尔能抗，及来；即不能，当疾去。”回鹘不能讨， 其将句录莫贺导阿热破杀回鹘可汗，诸特勒皆溃。阿热身自将，焚其牙①及公主所庐金帐者，回鹘可汗常坐也，乃悉收其宝资，并得太和公主②，遂徙牙牢山③之南。牢山亦曰赌蒲，距回鹘旧牙度马行十五日。阿热以公主唐贵女，遣使者衛送公主還朝，为回鹘乌介可汗④邀取之，并杀使者。会昌⑤中，阿热以使者见杀，无以通於朝，复遣注吾合素上书言状。注吾，虜姓也。使言锰； 素者左也：谓武猛善左射者。行三岁，至京师⑥，武宗大悦，班渤海使者上， 以其处窮远能脩职贡，命太仆卿赵蕃持节临慰其国，诏宰相即鸿胪寺见使者， 使译官考山川国风。宰相德裕上言：“贞观时，远国皆来，中书侍郎颜师古请如周史臣集四夷朝事为王会篇。今■戛斯大通中国，宜为王会图以示後世。”有诏以鸿胪所得绩著之；又诏阿热著中正属籍。是时，乌介可汗馀众託黑车子⑦，阿热愿乘秋马肥撃取之，表天子请师。帝令给事中⑧刘濛为巡边使，朝廷亦以河陇四镇十八州久沦戎狄，幸回鹘破弱，吐蕃乱，相残齧，可乘其衰，乃以右散骑常侍⑨李拭使■戛斯，册君长为宗英雄武诚明可汗，未行而武宗崩。宣宗嗣位，欲如先帝意。或谓■戛斯小种，不足与唐抗。诏宰相与臺省⑩四品以上官议，皆曰：“回鹘盛时有册吨，今幸衰亡，又加■戛斯， 後且生患。”乃止。至大中元年(11)，卒诏鸿胪卿李业持节册■戛斯为英武诚明可汗，逮咸通①间，三来朝。然卒不能取回鹘，後之朝聘册命，史臣失传。

③ 燕然都护，唐都护府名。贞观二十一年（647 年）置，统铁勒、回纥各羁縻府、州。治所在西受降城（今内蒙古自治区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东北四十里。龙朔三年（663 年）改名翰海都护府。

④ 同宗，李德裕与纥鐡斯可汗书云：“闻可汗受氏之源，与我同族。我国家承北平太守，可汗又是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

⑤ 葛禄，即葛逻禄。

① 焚其牙，指■戛斯毁鄂尔浑河之回纥城，时在唐文宗开成五年。

② 太和公主，唐憲宗女，穆宗（821—824 年在位）长庆元年（821）嫁回纥崇德可汗。

③ 牢山，即赌满山或食漫山，其地不详。

④ 乌介可汗，公元 841—845 年在位。回纥亡後南逃，後寄居黑车子室韦，被杀。

⑤ 会昌，唐鹉宗年吨，公元 841—846 年。

⑥ 至京师，通鑑繫此事於会昌三年（843 年）。

⑦ 黑车子，通鑑胡注云：黑车子即室韦之一种，去汉界一千馀里。

⑧ 给事中，唐官名。唐门下省置给事中，职责乃省置奏案，掌封驳。

⑨ 右散骑常侍，中书省閒员。

⑩ 台省：台，指御史台；省，指尚书、门下、中书三省。

① 咸通，唐懿宗年号，公元 860—873 年。

（新唐书 217 下，■戛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