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白氏长庆集序

白氏长庆集者，太原人白居易之所作。居易字乐天。乐天始言，试指“之无”二字，能不误。具乐天与予书。始既言，读书勤敏，与他儿毕。五六岁识音韵，十五志诗赋，二十七举进士②。贞元末③，进士尚驰兢，不尚文，就中六籍④尤摈落。礼部侍郎高郢，始用经艺为进退。乐天一举擢上第，明年拔萃甲科⑤，由是性习相近远、求玄珠、斩白蛇等赋及百道判，新进士竞相传于京师矣。会宪宗皇帝册召天下士，乐天封诏称旨，又登甲科⑥，未岁入翰林⑦， 掌制诰，比比上书言得失。因为贺雨⑧、秦中吟⑨等数十章，指言天下事，时人比之骚焉。予始与乐天同校秘书⑩ 之名，多以诗章相赠答。会予谴掾江陵(11)，乐天犹在翰林，寄予百韵律诗及杂体，前后数十章。是后各佐江、通 ①, 复相州寄巴蜀、江楚间。洎长安中，少年递相倣傚，竞作新词，自谓为元和

⑦ 杜甫爱慕房琯，恶贺蘭进明、崔园等大官僚的为人，会上疏营救房琯，被目为房琯同党，被肃宗贬为华州（陕西华县）司功参军。

⑧ 代宗广德元年（764 年），杜甫被召任命京兆功曹，未到任。

⑨ 公元 764 年，严武被任命为成都尹兼剑南节度使，镇地在今四成都。严武荐杜甫为节度使署中的参谋， 检校工部员外郎。这是后世称杜甫为“杜工部”的由来。

⑩ 严武病死，杜甫在成都失去依靠，带着家人漂泊到夔州（四川奉节县）。

① 大历五年（770 年）的冬天，杜甫在湘江水上的小舟中与世长辞。

② 白居易于公于 799 年在宣城参加张试。白居易与元九（元稹）书有“家贫多故，二十七方从乡赋（全唐文作度）”之句。公元 800 年白居易登进士第。

③ 贞元，唐德宗年号，公元 785—805 年。

④ 六籍，谓诗、书、礼、乐易、春秋。

⑤ 白居易于公元 801 年应吏部试，以书判拔萃登科。

⑥ 白居易于公元 806 年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策之试，被录入第四等。

⑦ 公元 807 年白居易被任为翰林学士。

⑧ 贺雨诗，白居易于公元 809 年作，内容是讽劝皇帝改善人民生活。

⑨ 秦中吟，指秦中吟十首，成于公元 810 年。秦中吟序：“贞元、元和之际，予在长安，闻见之间，有足悲者。因直歌其事，命为秦中吟。”

⑩ 公元 803 年，元稹、白居同授秘书省书郎职。

① 江，江州，今江西九江。通，通州，今四川达县。公元 815 年，宰相武元衡被平盧节度使李师道派人刺死，白居时虽已改职为东宫赞善大夫，但仍上疏请捕刺客，当局深恶之，继王涯中伤，贬为江州司马。同年，元稹调任通州司马。

诗②。而乐天秦中吟、贺雨、讽谕等篇，时人罕能知者。然而二十七间，禁省， 观寺、郵候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至于缮写模勒，衒卖于市井，或持之以交酒茗者，处处皆是。其甚者，有至于盗窃名姓，苟求自售，杂乱间厕，无可奈何。予尝于平水市中，见村校诸童竞习诗，召而问之，皆封曰：“先生教我乐天、微之诗”，固亦不知予之为微之也。又云：鸡林贾人求市颇切，自云本国宰相每以百金换一篇，其甚伪者， 相辄能辩别之。自篇章已来，未有如是流传之广者。长慶四年③，乐天自杭州刺史以右庶子诏还④。予时刺会稽⑤，因得尽徵其文，手自排缵，成五十卷， 凡二千一百九十一首。前辈多以前集、 中集为名。予以为陛下明年秋当改元， 长慶讫于是，因号曰白氏长慶集。大心大之文，各有所长。乐天之长，可以为多矣！夫以讽谕之诗长于激，闲适之诗长于遣，感伤之诗长于切，五字律诗百言而上长于赡，五字、七字百言而下长于情，赋、赞、箴、戒之类长于当，碑记、叙事、制诰长于实、启、表、状长于直，书、檄、词、策、剖判长于尽：揔而言之，不亦多乎哉？至于乐天之官族景行，与予之交分浅深， 非叙文之要也，故不书。长慶四年冬十二月十日，微之序。（元氏长慶集卷第 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