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伶官① 传”序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世言晋王②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 “梁③，事仇也，燕王④吾所立，契丹⑤舆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而归粱。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命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产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人於太庙，还先王，而告以成功， 其意气之盛，可谓戕哉！及仇医已灭，大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摊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於人欤！ 书曰：“满招损，谦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忘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⑥，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税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岂独伶人也哉。

③ 显德，五代后周世宗年号。显德元年，公元 954 年。十一月戊戌，十一月二十八日。

④ 埇桥、在今安徽宿县北二十里。

⑤ 武宁，军名，在今江苏徐州市。

⑥ 泗上，指泗州而言。泗州，今安徽泗县东南。

⑦ 显德四年，公元 957 年；四月乙酉，四月二十八日。

⑧ 五丈河，通鉴卷 293 胡三省注：河自都城历曹、济及郓，其广五丈，旧名五丈河。

⑨ 齐鲁，并指今山东地区。

⑩ 大梁，今河南开封市。

① 伦盲，乐官。

② 晋王，季克用，后唐庄宗的父亲。

③ 梁，指后梁朱温。

④ 燕王，刘守光。

⑤ 契丹，指耶律阿保机。

⑥ 这是指伶人郭从谦等作乱，射钉庄宗的故事。

作伶官传。（新五代史卷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