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衰亡和河西归唐

曾昌二年①，赞普死②论赞熱等来告。天子命作监③李璟弔无子，以妃琳兄尚延力于乞难胡为赞普。始三几，妃共治其国。大相结都那见乞难胡，不肯拜，曰：“赞普支属尚多，何至立琳氏子邪?”哭而出，用事者共殺之。别将尚恐熱为落门川④讨击使，姓末，名农力，热猶中国号“郎 ”也。谲诡善幻，约三部得万骑，击鄯州节度使尚婢婢。略地至渭州⑤，与宰相尚与思逻辑薄寒山。思罗败走松州，合苏州，合苏毗、吐浑、羊同兵八万保洮河自守。恐热谓苏毗等曰：“宰相兄弟殺赞普，天神使我举义兵诛不道，尔属乃助逆背国耶?苏毗等疑而不战。恐热麾轻骑涉河，诸部先降，并其从至十余万，禽思罗缢杀之。

婢婢姓没虜，名赞心牙，着同国人，世为吐蕃贵相，宽厚，略通书记， 不喜仕，赞普疆官之。三年，国人赞普立非是，皆叛去。恐热自号宰相，以兵二十万击婢婢，鼓鼙、牛、马、櫜它联千余里。至镇西军⑥，大风雷电，部将震死者十余人，羊、马、櫜它变数百。恐热恶之，按军不停进。婢婢闻之， 厚幤诒书约驩。恐热大喜，曰：“婢婢书生，焉知军事?我为赞普，当以家居宰处之。”於是退营大夏川。婢婢遣将庞结心、莽罗薛吕击恐於河州⑦之南， 伏兵四万。结心掳山射书极骂，恐热怒甚，盛兵出门，强心为北，恐热追至数十里；莽罗薛吕以伏兵衷击⑧。大风雨，河溢，溺死甚众，恐热单骑而逃。既不得志，尤猜忍杀戮，部将屴藏、豐赞皆降，婢婢夺取遇之。明年，恐热复攻鄯州，婢婢分兵道拒守。恐热保东谷①，坚壁不出。岌藏缭②以重栅，断

⑥ 低，原文作“ ”，即“低”的俗字，今改正。

⑦ 含悲啼，新唐书卷 34，五行志：“元和末，妇人为圆鬟椎髻，不设鬓饰，不施朱粉，惟以乌膏注唇，状似悲啼者。”可与白居易诗相参照。

⑧ 被发伊川：据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辛有到伊川地方，看见有人披发在野外设祭，他就推断这个地方不到一百年就会成为戎族聚居的处所。因为在礼俗上先就戎化了。白居易从他反对采用少民族礼俗的观点出发，引用这个故事，对时世庄表示不满。

⑨ 髻堆，把发髻缚成椎的形状。

⑩ 面赭，吐蕃风俗，以赭色涂面。

① 曾昌二年，公元 842 年。

② 赞普死：彝泰赞普可可足於曾昌元年补杀；达磨赞普立，到曾六年(846 年)，又死新唐书失载。

③ 将作监，唐代自从三品官，掌管土木工匠等事。

④ 落 门川，掳通鑑胡注：在渭州陇西县东南，即今甘肃省陇西县。

⑤ 渭州，今甘肃省陇西县西南。

⑥ 镇西军，在河州西一百八十里。

⑦ 河州，今甘肃省监夏市。

⑧ 哀击，夹攻。

① 东谷山，通监胡注引九域志：河州东南一五里，有东谷堡，宁神宗时置。

② 缭，音聊，围绕。

汲道。旬日，恐热走薄寒山，募散卒，稍至，得数千人，复战鶍难山，再战南谷，皆大败。兵挐③仍几④不解。大中三年⑤，婢婢屯兵河源⑥闻恐热谋度河， 急击之，为恐热所败。婢婢统锐兵扼桥，变不腾，焚桥而还。恐热间出⑦顶岭关⑧，冯硤为梁⑨，攻婢婢。至白土岭⑩，败其将尚铎榻藏，进战㱰牛硤。婢婢将燭虜恐力欲负硤自固以恐热，大将离罢子不从，乃辞疾先归。羆子急击恐热，一战而死，婢婢粮尽，引从趨甘州西境，以拓拔怀光掳守，恐热麾下多归之。

恐热大略鄯、廓、瓜、肃、伊、西等州，所过捕戮，积尸狼藉，麾下内怨，皆欲图之。乃扬声将请唐兵五十万共定其乱，保渭州，求册为赞普，奉表归唐。宣宗诏太仆卿(11)陆躭节慰劳，命泾原、灵武、风翔、邠宁(12)、振武(13)等兵迎援恐热。恐热既至，诏尚书左丞李景让就问所欲。恐热倨夸(14)自大，且求河渭节度使，帝不许。还过咸阳桥，咄(15)歎曰：“我举大事，覬(16)得济此河与唐分境。”於是复趋落门川必散卒，将寇边。会久雨粮绝，恐热还奔州。於是风翔节度使李玭清水(17)，泾原节度使康季使荣复原州，取石门等六关，得人畜几万。灵武节度使李钦取安乐州(18)。诏为威州。邠宁节度使张钦绪复关，风翔(节度使李玭)收秦州。山南西道节度使郑涯得扶州①。风翔兵与吐蕃战陇州，斩首五百级。是岁，河、陇高年千余见关下，天子为御延喜楼②赐冠带，皆争解辩易服。因诏差赐四道 兵，录有劳者。三州、七关③地腴衍者听民垦蓻④，货五岁赋；温池委度支榷⑤其监以赡边。四道兵能营田者，为给牛种，戍者倍其资让，再岁一代。商买往来於边者，关镇毋何留⑥。兵欲垦田与民同⑦。

初，太宗平薛仁杲，得陇上地，虏李轨，得凉州，破吐谷浑、高昌，关四镇，玄宗继收黄河、碛石⑧、宛秀等军，中国无斥候警者岁四十年。轮台、台、伊吾屯田，禾菽弥望，开远门揭候，署曰：“西极道九千九百里”，示戍人无万里行也。乾元后。陇右、剑南西山三州、七关军镇监牧三百所皆失之。憲宗常觉天下图，见河、湟旧封，赫然思经略之，未暇也。至是君臣奏言：“王者建功立业，必有以光表於世者。今不勤一卒、血一刃而河、湟自

③ 挐，一作拏，纷乱。

④ 仍岁，连年。

⑤ 大中三年，公元 849。

⑥ 河源，河源军在鄯州东，今青海乐都县境。

⑦ 间音，间音谏，乘隙，乘隙而出。

⑧ 鸡顶岭关，当作鸡项岭关，在河州境。

⑨ 冯，古冯字；硖，音洽，两山间的溪谷。冯硖为梁，谓依山谷为桥梁。

⑩ 白土岭，在河州境。

① 扶州，今甘肃省文县东南。

② 延喜楼、延喜门在长安皇城东北。

③ 三州七关，指秦、原、安乐三州，三门、驿藏、制腾、石峡、木请、木峡、六盘七关。

④ 垦爇，垦田种植。

⑤ 榷，音確，专买。

⑥ 关镇毋何留，关镇勿久留商人。

⑦ 兵谷垦田与民同，掳唐会要引制书原书，此处指士兵的父兄子弟 ，不是指士兵本人。

⑧ 碛石，新唐书吐蕃传笺證作“积石”。

归，请上天子尊号。”帝曰：“憲宗当念河、湟、业未就而殂落。今当述祖宗之烈，其议上顺、宁憲二朝谥号，夸顷后世。”又诏：“朕姑息民，其山外诸州须经营之。”明年，沙州首领张义潮奉瓜、沙、伊、肃、甘等十一州地图以献。始义潮险结豪英归唐，一日，众擐甲操州门，汉人皆助之，虏守者驚走，遂揶州事，善甲兵，耕且战，悉复余州。以部校十辈操挺，内表其中，东北走天德城，防禦使李不以闻。帝嘉其忠，命使者齐诏收慰，擢义潮沙州防禦使，俄号归义军，遂为节使使。（新唐书卷 216 下，吐蕃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