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镇魏博列传序

安史乱天下，至肃宗，大难略平，如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将， 护养孽萌(12)，以成祸根。乱人乘之，遂擅署吏，以赋税自私，不朝献于廷， 效战国肱脾(13)相依，以土地传子孙，脅百姓，加锯其项，利怵逆汗，遂使其人自视由(14)羌狄然。一寇死，一贼生，讫唐亡，百余年，卒不为王土。 当盛时，蔡附齐连(15)，内裂河南地，为合从，以抗天子。杜牧至以“山东王不得不王，霸不得不霸，贼得之，故天下不安”①。又曰：“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鈇钺钝，含引混贷，照育逆孽，殆为故常；而热事大人会不歷筭周思， 以为宿谋 ，方且嵬岸抑扬，自以为方大繁昌，莫已若也。呜呼！不知乎？其俟蹇顿颠倾而发为之支计乎？且天下幾里？列郡幾所？自河以北，蟠城数百，角奔为寇，伺吾人憔悴②，天时不利，则将与朋伍，骇乱吾民於掌股之上。今者及吾之壮，不圖擒取，乃偷处恬逸，以为后世子孙背脅疽根，此復何也？ 议者曰：‘倔彊之徒，吾以良将、劲兵为衔策，高位、美官，充饱其腸，安而不桡，外而不拘，猶豢虎狼而不拂其心，则忿所不萌：此大曆、贞元③所以邦也。何必疾战，焚煎吾民，然后为也？’愚曰：‘大曆、贞元之间，有城数十，千百卒夫，则朝廷贷以法，故於是阔视大言，自树一家，破制削法， 角为尊奢，天子不问，有司不呵。王侯通爵，越錄受之；观骋不来，几杖扶之；逆息虏胤，皇子妃之。地益广，丘益彊，僭擬益甚，侈心益昌，土田、名器，分划大戈，而贼夫贪心，未及畔岸，淫名越号，走兵四，以饱其志。赵、魏、燕、齐，同日而起；梁、蔡、吴、蜀，躡而和之；其馀混澒轩嚣④， 欲相效者，往往而是。连遭孝武，前英后傑，夕思朝议，故能大者诛钥，小者惠来。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则怒，怒则争乱隨之。是以教笞於家， 弄罚於国，征於天下，裁其欲而塞争也。大曆、贞元之间反此，提区区之有， 而塞无之争，是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连掉也。凡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为轻，将见为盗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呜呼！大曆、贞元守邦之 术，永戒之哉！’”

⑤

⑥ 易，轻视。

⑦ 驯，逐渐增加。

⑧ 自世，自己一家世代继承。

⑨ 连衡，同“连横”。

⑩ 并，兼并。

① 见杜牧罪言，原文云：“山东王者不得不可为王，霸者不得不可为霸，猾贼得之，是以天下不安。”

② 顦頝，同“憔悴”，困顿萎靡。

③ 大曆，代宗年号，公元 766—779 年；贞元，德宗年号，公元 785—805 年。

④ 混澒轩嚣，混乱嚣张。“嚻”同“嚣”，嚻音嚣。

⑤ 用杜牧守论文。

魏博：传五世，至田弘正入朝 大年，后乱，更四姓，传十世，有州七。成德：更二姓，传五世，至王承元入朝。明年，王庭凑反，传六世。有州四。盧龙：更三姓，传五世，至刘总入朝。六月，朱克融反，传十二世。有州九。淄青：传五世而滅。有州十二。沧景：传三世，至程權入朝。十六年而李全略有之，至其子同捷而滅。有州四。宣武：传四世而滅。有州四。彰义：传三世而滅。有州三。泽潞：传三世而滅。有州五。虽然，迹由来，事有因藉， 地之轻重，视人谋臧否欢！

今取擅与若①世嗣者，为藩镇传。若田弘正、张孝忠等，暴忠纳诚，以 屏王室，自如别传云。（新唐书郑 210，藩镇魏博列传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