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斗牛

地处浙江中部的金华，自古以来，就盛行一项隆重的民间娱乐习俗—— 斗牛。相传自宋仁宗明道年间起，直至解放前夕的 900 年间，斗牛之风延续不断。除金华本地以外，现属金华市的义鸟、浦江、兰溪、武义、永康等县， 也有此俗，但以金华最为普遍。旧时，单以金华一地而言，东北乡比西南乡更盛，象曹宅、岭下、山口、雅塘、浬浦、二仙桥、龙王庙、后拢等地，十日或八日一斗，除风雪天或农忙期外，几乎很少间断。

金华斗牛与西班牙斗牛不一样。西班牙是人和牛斗，场面惊险。金华斗牛是黄牛与黄牛相斗，整个过程充满和谐与欢乐，可谓“文明斗牛”。但其壮观程度却足以与西班牙斗牛相媲美。正如我国著名的民俗学家钟敬文先生所说，西班牙斗牛和金华斗牛，分别产生于两种经济组织的不同的时代，因此目的不同。西班牙斗牛是狩猎时代的产物，目的在于演习人对兽类的征服能力，或是对狩猎这种劳动方式的模仿；而金华斗牛，则是农业兼畜牧业时代的产物，目的在于显示与人类生活密切关联的牲畜体力。这个见解是很精确的。

在金华，斗牛都是未经阉割的公牛。这种牛，身体强健、性情凶暴，不能从事耕作，专门用以角斗。斗牛，以其角短而粗者为最佳，且大都以其体态或战术而各有其名，如“蚂蝗”、“笔山”、“红彤”、“龙门撞”，等等。

斗年场地，一般选择在广阔、平坦、四周环有小山的水田。这种斗牛场， 大多属庙祠公产或私人捐献的土地，常常被用作斗牛专用之地，任其荒废而并不从事耕种。斗牛前，须将水田犁平，并灌入适量的水。斗牛场的四角， 各以两支青竹弓成旌门，并悬灯结彩，具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每逢斗牛日，斗牛场四周的小山上，便早早挤满了观众，坐的、站的， 层层叠叠，熙熙攘攘，闹热非凡。届时，牛场内外，吹吹打打、鞭炮齐鸣， 斗牛开始进场。斗牛的装束和入场顺序是有讲究的，曾荣获过冠军的，可挂“帅”旗，头戴风冠、腰披红缎锦帔，在前领路，后跟吹鼓手；其它的斗牛尾随，牵引者多达 32 人，一路上浩浩荡荡，威风凛凛。如果本次斗牛同时有二“帅”上场，场面更加精彩，人们就会从几十里外赶来观战。

斗牛对手的选择，须经双方主人预先商定。那些因斗牛而结交的主人， 俗称“牛亲家”，斗牛可以买卖，买卖双方也称为“牛亲家”。斗牛盛地的牛亲家，往往比人亲家还要多。

每当斗牛开始，“牛亲家”便牵着牛从对角的两座旌门缓步入场。斗牛越接近，警戒性就越强，它们往往跃跃欲试，低头翘尾、驼峰突起。当裁判一声令下，双方主人各自迅速抽出牛绳，两牛便向着对方红眼竖耳突奔过去， 先是相对凝视或用鼻子嗅触，接着便牛性勃发，彼此角斗，进退旋绕，泥浆飞溅。善斗的牛，步伐稳健仍往退不过数步，屹立如山。其斗技灵活多变、勇猛强悍：以头和前腿压在对方颈上，叫“挂”；以力胜对方，迫其退缩， 叫“顶”；以颈相抵，甚至将头伸向对方腹部，叫“并”；以角击角者，叫“打角”。胜负之分，则主要以牛力之大小、技术之忧劣，耐性之强弱而定。一场斗牛，常常变幻莫测，情节起伏跌岩。在斗牛时，观众情绪十分紧张， 一旦分出胜负全场掌声雷动，大声呼喊牛主姓名。

两牛相斗，脾气秉性各异，有的因招架不住而败北，优胜者便就此罢休， 立足不追；但有时两牛势均力敌，互不服输，若不以人力拆开，牛必斗死一

方才肯罢休。所以，斗牛场内的“拆手”（或叫拆牛胞）是不可缺少的。这些年轻力壮的农民，具有相当的胆识和技巧。当胜败端倪初露之际，拆手便迅速一拥而上，奋力将红眼的牛拉住。拆牛往往是很惊险的，有时甚至会发生被斗牛伤害致死的事件。至于被斗牛顶撞摔跤乃是常事。在斗牛成风的地区，若满身泥污，便会被讥讽为“拆牛的一样”，由此便可想见“拆手”在拆牛时皆成“泥人”的情景了。

斗牛毕，败者兴味索然，垂头丧气而归。通常都将败牛降价出售，或阉作耕牛，或宰杀食肉。不甘心者，甚至连夜出门寻找善斗之牛，高价买进， 与优胜者继续角斗。

优胜者凯旋而归，则别有一番风采。主人先将斗牛牵至溪塘边洗刷洁净， 而后给它披戴凤冠彩帔，主人在亲友的欢呼簇拥下，一路丝竹唢呐、锣鼓鞭炮，牛亦轩然自得，徐徐步归。胜牛倘要出卖，每斗胜一次，身价就可以提高几担至几十担谷子，若连胜数次，便身价倍增，大可养尊处优，每日饲以大麦、小麦、糯米饭、酒糟、黄豆之类的食物，其待遇甚至优于一般农民的生活水平。由于营养丰富，胜牛毛色锃亮、高大肥硕。每逢临战，主人还饲以陈老酒、鸡蛋、白糖、参汤，使之更加兴奋、勇猛。”除饮食外，牛栏也收拾得燥软舒适。到了夏日，还雇牧童为它打扇，以免被蚊蝇叮咬。乡里农户都把胜牛视若上宾款待。

每当斗牛期满一年，称为一“案”斗牛一次称为“一角”，每年均从稻秧插竣时“开角”，至次年春耕时节“封角”，故有“一年一案”、“十天一角”之称。

每斗一“角”，参战的斗牛大多有五、六十对，甚至多达 200 对以上。对初次上场的斗牛，俗称“赶考”。“赶考”失败者，就很难成名了。参加角斗的牛，并不限于本村本地，有的还从上百里外赶来参战。如果参战的斗牛众多，也可三、五对同时举行，从上午斗至日落，连战不休，场面之大、观众之多，“椅驮盛哉”！在盛行斗牛的乡间，若有中等农户不饲养斗牛者， 就会受到舆论的指责，而中产以上的农户，也以饲养胜牛为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