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乡禁忌

处于吴越中心地带的杭嘉湖平原,自古就有着种桑养蚕的悠久历史。在漫长的蚕桑生产过程中,形成了独具桑文化的生产习俗和信仰习俗。遍布蚕乡的古老禁忌,也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民俗事象。

自古以来民间生产大都伴随各种各样的禁忌。但是象养蚕那样禁忌之多,却是罕见的。据《西吴蚕略》、《吴兴蚕书》、《广蚕桑说》等书记载, 不论在蚕室内或在蚕室外,禁忌项目名目极多:

蚕初生时忌室内扫尘、忌灸爆鱼肉、忌油火纸于蚕室内吹灭、忌侧近眷捣、忌敲击门窗、忌槌锡箔、忌蚕室内哭泣、忌秽言淫辞、忌未满月产妇作蚕娘、忌灶前热汤泼灰、忌产妇孝子入家、忌烧皮毛乱发、忌酒醋五辛、臊腥麝香等物、忌当日近风、忌西晒日照、忌温热时猛风骤寒、忌寒凉中突然过热、忌不洁净人人蚕室、忌蚕室近污秽、忌吸烟、忌油漆,并忌一切烟熏, 等等。这些传统的禁忌,既反映了蚕农的祖先对各种蚕病灾祸的恐惧心理, 并带有一定迷信的色彩,但其中也包含着对养蚕经验的摸索,并不完全是消极的东西。如在维持环境整洁安静,保持蚕室最佳温、湿度、预防传染蚕病等方面,对蚕丝生产是有利的。

“养蚕用白银,种田吃白米”,蚕丝生产在农家的经济收入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过去,一旦进入养蚕的关键时刻,哪怕是亲朋好友,都得严格遵守“禁往来”的乡规,甚至连官府的征收也要停止。曾任湖州推事的明代学者谢肇浙说过:“吴兴以四月为蚕月,家家闭户,官府勾摄及里闸往来庆吊,皆罢不行,谓之“蚕禁”。以此保障蚕事顺利,不受干扰。蚕农在饲养小蚕时,往往关闭大门,熟人有事要走边门或后门,生人是不准进蚕房门的。万一有人冒昧行事,主妇就会端出一盆冷水,兜头向外人泼去。有的则端出一盘冷饭,上面放一根菜,一边跟着生人向外走,一边把饭朝外拨出。在长兴一带,在冒犯规矩的生人出门之后,主家就用一只竹罩,放一副盅、筷, 及少量的酒和饭菜,还有一个小稻草卷,到生人回去的三岔口或大路旁,点燃草卷,倒掉食物,意为送走生人带来的鬼祟。但这种法祟的风气,早已消失。那种唯恐不洁之物入侵蚕房的禁忌,如今已被严格的消毒管理所代替。

禁忌一旦成为一种风俗现象,便对人们的日常生活产生强烈的渗透力。虽然某些禁忌已演变得面目全非,但仍残存在人们的思想意识中,并不知不觉地改变着蚕乡人的语言习惯。蚕农平时说

话,有许多忌讳,有的字避开不说,往往改用另一个字来表达。

例如“葱”不好叫葱,要叫“香头”,唯恐蚕宝宝被“冲”掉,“酱,’ 不好叫酱,要叫咸酸”,生怕蚕得“僵”病,“姜”也要说成“辣烘”。而“笋”要说成“萝卜”或“钻天”,因为蚕死后身体会伸直。”在吴语中“虾” 音与“浮肿”同义,意会蚕得白肚病,因此“虾”便叫做“弯转”。

又因“爬”、“游”、“逃”与蚕的生病状态有相似之处,所以就将“爬” 说成“行”,“油”说成“滑漉漉”,而视为避邪之物的桃枝,则说成“掌头”、“涨头”。“四”与“死”谐音,更是大忌,因此蚕进入“四眠”就称“大眠”。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在民间歌谣《蚕花本子》中,说得就更为详尽了:

⋯⋯看蚕娘娘顶认真,百样事情都要改。青姜改做辣头子,茄子改做落苏筷,粪笋改做粉一团,扫帚改做擂地光,犬儿改做办念子,猫儿改做官家郎,老鼠改做夜明珠,青儿改做窝一窝,见了百脚叫吴蚣,小小花蛇叫秤梗,

肉儿改做天堂地,虫虾改做倒宿娘,豆腐改做白马肉,鸡儿改做太子样。口头语言改不尽,只有一样不好改,见了婆婆叫娘娘。

这段歌词中的语言禁忌状况,现已很难一一解释清楚了,但如果你指着活蹦活跳的虾儿问儿童,他们仍然会细声雅气地告诉你——“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