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学派的学术观与教育观

古学派是朱子学的反对派,名为复古,实质上是提倡一种新学,即以复古为名而从朱子学中解放出来。朱子学代表大地主阶级利益,成为统治阶级的正统思想;古学派则代表中小地主阶级利益,被视为封建社会里的“异端” 思想。这一派发生于封建社会的安定时期,盛行于江户中期。这是因为,18 世纪享保时期以后,随着德川幕藩体制在政治、经济上的动摇和崩溃,封建主义逐渐瓦解,近代思想从封建思想体系中逐渐增长并发展起来,它表现在统治阶级内部的学术思想方面,首先是古学、阳明学对朱子学的批判。多数古学者是朱子学的追随者,后来由于怀疑朱子学和孔子、孟子的原意不同, 改为提倡古学,呼吁从孔孟的原著中探索儒学的真意。古学虽是当时思想界、学术界的新的力量,可却是以复古的面貌出现的,古学派欲改造自己周围的事物,但又怯懦地求助于中国的孔孟之道,借用古代圣贤的名字、战斗的口号,穿着古代神圣的服装,说着借用的言语,来演出历史的新局面。他们的思想仍然不出儒学的范围,不可能对封建秩序作根本的批判,但由于它对国家权力保护下的朱子学多少作了一些批评,又在一定程度上触动了当时被严格划分的封建等级制度。就此意义上说,古学具有创造新局面的新学派。

日本儒学各派虽然都发端于封建社会的稳定时期,但即在那时,因各派所处地位不同,倾向也不同,朱子学代表官学,严格拥护幕藩制的封建制度, 阳明学讲“良知”人人皆有,讲“天地万物一体”;古学派讲“仁”、“有教无类”。阳明学和古学都是自发地企图打破那不可逾越的封建等级。

古学派以复古儒学相号召,是当时封建统治阶级所拥护的正统儒学朱子学派的最大敌人。古学派敢于和那时势力异常强大的封建统治思想作斗争, 是有其社会阶级背景的。朱子学代表当时封建地主阶级的当权派。古学派代表中小地主阶级,是不当权的派别。古学派产生于日益“没落”的中小地主阶层,这对于古学思想与朱子学的对立,是有决定性意义的。

古学派是倾向于唯物主义的。问题是他们捍卫唯物主义时,不是向前看, 而是向后看,即以复古为手段,提出对朱子学的批判。古学派所提倡的复古, 名义上是复归唐虞三代之学,而事实上则归于经世之学,实用之学,即倾向于唯物主义世界观。对于封建社会秩序的看法,古学派与朱子学派迥然不同。

朱子学派认为,封建秩序是自然秩序;古学派则以为封建秩序是圣人创造的。圣人既然创造了社会秩序,因而封建社会的伦理也就不是自然的。朱子学派是站在肯定幕藩制的现实社会立场上,提倡天人合一思想,把自然法则与道德规范、天理与人性都联系在一起,因而充分肯定幕藩体制在封建社会的普遍意义。相反地,古学派 一开始就强调人的作用。而且把人提高到创造道德规范的主人地位,认为道德规范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的,不是自然的, 而是 人造的。这样一来,人的道德规范和自然法则便不得不分开,而封建社会的合理主义也被非合理主义所代替。这个分解过程,同时也就意味着封建制的衰退过程。古学派中徂徕学的非合理主义学说,为明治维新做了思想准备。就其重视人为的作用而批判朱子学的自然秩序观来说,它在摧毁封建秩序永恒不变的观点上,是有进步意义的。

古学派的创始人伊藤仁奈和古学派中古文辞学派创始人荻生徂徕(1666

—1728 年),既是汉学家,又是教育家。他们都开办过私塾,培养许多弟子。

伊藤仁奈的学术观点被 3 千名弟子所普及与发展,古义堂由他的子孙后代维

系经办持续了 6 代共 344 年,直到明治四年,像这样的父子血脉相承,保持相同的学风而传承的事例,在世界教育史上亦属罕见。

古学派中的古文辞学派,亦称萱园学派。这个学派的创始人荻生徂徕, 不仅为日本马克思主义传播以前的唯物主义哲学作了准备,而且在宣扬汉文字、提倡经史考证上对后来学术界和教育界予以极大影响。他创办的萱园塾, 培养了一种自由主义学风。

萱园塾的学风和京都的古义堂学风不同。古义以道德教育为主,而萱园塾以文章为主。仁奈的门徒以成为“圣人”为理想,徂徕的门人以研究事实和文辞成为学者为理想。仁奈以仁义为道,而徂徕以“礼采”为道;仁奈强调“道”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而徂徕认为:“道”要靠人为。徂徕对待弟子的态度讲求宽容,不拘外节,他爱弟子之才,尊重个性。

在汉文研究方面,徂徕提出了汉文直读法,反对汉文训读法。他极端崇拜中国,认为要研究高深之道,必须先理解中国语言文字,先以唐音读汉文, 而后改为纯粹的日本语,这才是真正做学问的方法。因为他崇拜中国先王之道,以致凡事都模仿中国,但他对中国文化并不是一味盲目崇拜,无所批判。徂徕之学,曾传入中国和朝鲜,值得认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