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从共和国到 1688 年革命

（一）共和国时期的人民运动

独立派在人民群众的推动下宣布成立共和国之后，竭力把这个共和国变为独立派独掌大权的资产阶级新贵族的共和国。这个共和国的对内对外政策，都说明它是为资产阶级新贵族的利益服务的。

和以往的长老会派国会一样，独立派政府并不想以有利于农民的方式解决土地问题，它继续拍卖教会、国王及保王党人的土地。在拍卖的过程中规定了种种限制，使大块土地落到资产阶级新贵族手中，同时却保留了农民的封建义务。

共和国政府在对外政策方面，积极推行侵略政策，为的是替英国资产阶级夺取海上贸易权和建立世界霸权。从 1649 年到 1651 年建造一支大舰队， 并且装备了 40 艘军舰。当时英国的劲敌是荷兰。17 世纪的荷兰有“海上马车夫”之称，荷兰商人垄断了对英国海外殖民地的贸易，从中获得大量的利润。针对这种情况，英国政府在 1650 年和 1651 年颁布了两次重要法令—— “航海条例”。1650 年的法令禁止外国人不经英国政府的许可而和英国殖民地进行贸易；1651 年的法令宣布：欧洲以外地方的商品，只有由英国船员管理的英国船装载，才许运入英国的领土；而欧洲国家的商品，或者用英国船， 或者用生产该项商品的国家的船装运，才可以运到英国的领土。这些法令的目的是想把荷兰从英国对其殖民地和欧洲各国的贸易中排斥出去。荷兰当然不肯承认英国的“航海条例”，因此在 1652 年发生了英荷战争。战争的结

果，英国胜利了，根据 1654 年的和约，荷兰不得不接受英国的“航海条例”， 而放弃了海上贸易垄断地位。

独立派共和国竭力为资产阶级谋利，而对于广大劳动人民的苦难，却视若无睹，因此在共和国成立之后，群众运动有了更为深入的发展，一个新的人民运动兴起了，那就是“掘土派运动”。如前所述，长期国会的土地政策， 并没有满足农民的土地要求。在共和国成立后，农民生活日趋恶化，这便是“掘土派运动”出现的背景。

掘土派的领袖是杰拉德·温斯坦莱，他认为土地私有是贫困的根源，所以他主张实行土地共有制。他这种思想反映了原始的农民“共产主义”的心理。掘土派还用实际行动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们成群结队地开垦荒地，想在自己所开垦的土地上实行土地共有制度。但是到 1651 年，克伦威尔的军队用暴力手段把他们镇压下去了。掘土派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他们提倡不抵抗主义。

在共和国成立后，平等派运动又活跃起来了。原因是：第一，1649 年独立派虽然在人民运动的强大压力下宣布成立一院制的共和国（这是平等派的纲领要求之一），但是并没有遵照他们的诺言把“人民公约”全部付诸实施。

所以平等派不能不再接再厉为实现自己的全部纲领要求而斗争。第二，城市人民生活进一步恶化，这是沉重的间接税、粮价上涨及失业造成的。据当代人记载，在兰开夏，粮食极度缺乏，因之许多人死于饥饿。相反地，资产阶级新贵族却利用国家的混乱，在投机事业中发了大财。冷酷的现实教育了人民大众，并且推动平等派走上了新的斗争道路。

早在 1648 年 12 月，李尔本在《保卫共同权利和自由》这本小册子里就

揭发独立派的背信弃义的行径。下院在 1649 年 1 月 5 日通过决议，禁止平

等派出版小册子，于是平等派又在 1 月 19 日向下院递交请愿书，要求出版自由。2 月 2 日，军官会议建议下院颁布法律严惩在军队中煽动“骚乱”的平等派分子。但是平等派毫不气馁，坚持斗争下去。李尔本又发表新的小册子：《揭发英国的新枷锁》，并且在 2 月 26 日以请愿书的形式提交给国会。李尔本在这里无情地攻击独立派共和国，他特别反对新成立的国务会议，担心这个不经过民主方式产生的国务会议有“使自己的政权永久化并且永远消灭国会本身的意图”，因为“支配全部陆海军”的国务会议“将有极大的可能把自己变为绝对的和不负责任的”机关。他写道：“国会的一半权力已经为国务会议所吞噬了”。他要求解散国务会议，建议在短期内任命一个委员会以代替国务会议，这个委员会应该向国会负责。他还要求国会议员凡身兼军职者应该辞去军职，这显然暗中指克伦威尔而言，这是因为李尔本害怕独立派军事统帅克伦威尔利用其在国会中的地位建立军事独裁。可见李尔本早在 1649 年初就已预见到克伦威尔建立军事独裁的可能性。

1. 月 24 日，李尔本又发表了《揭发英国的新枷锁》第二部分。在这里他虽然继续攻击国会，但是在攻击国会的同时，还向国会呼吁，希望它保卫人民的自由，免受高级军官的侵犯。他还号召人民起义，推翻这些篡夺政权的人们的统治。他谴责共和国的统治者在劳动人民及贫民的福利方面什么事也没有做，并且质问当政者及独立派军官在拍卖主教及保王党人土地时以廉价抢购土地的行为。在结束语里，李尔本表示希望下院从速审查“人民公约” 并付诸实施。

长期国会不但没有听取李尔本的劝告，反而在 3 月 28 日逮捕了李尔本和欧佛顿等人。不久又由国务会议进行审讯。李尔本在受审时，表现了威武不能屈的革命气概，他拒绝在国务会议委员面前脱帽，否认国务会议有审判他的权利，他要求在答辩时给他以完全的自由。

李尔本等人的被捕，激起了人民群众的愤怒抗议。3 月 30 日有 3 万人签

名的请愿书送达国会；4 月 2 日，下院又收到签名者不下 8 万人的请愿书。

这两份请愿书都要求释放李尔本等人。到 4 月 23 日，更有数百名妇女手持请愿书在国会附近示威，并想闯进国会大厦。这些请愿者多数是手工业者、小商人、工匠及城市贫民的妻子。

逮捕李尔本，在平等派士兵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应，他们决定用武装起义回答独立派当政者的暴政。在起义之前，他们在 5 月 1 日发表了一部新的“人

民公约”，其中所提出的思想和原则，是以前发表的“人民公约”的进一步发展，是在几年来的阶级斗争中形成起来的平等派的全部政治纲领。

按照新的“人民公约”，“国家最高权力属于以平等的比例代表制为基础而选出的、有 400 名成员的代表机关”。在平等派以前，从来没有任何其他政党提出过按人口为比例选举代表的要求，这可以说是平等派的创举。它还规定：“21 岁及以上的一切男子均应享有选举权，但仆役及取得布施的人却是例外”。行政官吏、军官及财务人员没有权利被选为代表机关的代表， 同时，代表亦不应该兼军政职务或从事司法工作，这个文件特别强调行政与立法两个机构划清界限，因为二者的合一将是“不合理的、不公正的、压迫人民的”。从这些规定中可以看出平等派的用意是实现三权分立，以防止立法、行政及司法三个权力集中在一个机构手中。此外，又规定：任何代表都不能连选连任，这是为了“避免由于同一个人继续当权所带来的许多危险及不便”。

新的“人民公约”主张成立一院制的国会，一年改选一次，这是因为平等派看到长期国会由于多年掌政而流于专权。新的“人民公约”还规定：在国会休会期间设置国会委员会，以避免行政机关在国会休会期间侵犯国会的职权。行政人员必须向国会报告自己的工作，也不许国会干涉行政事务。

从人民主权思想出发，平等派特别注意限制国会的权能，以防止它侵犯人民的自由权利。他们要求保障出版自由及宗教自由，并且宣布一切人在法律面前平等。他们也要求贸易自由，反对独占专卖制度。这反映了中、小商人的要求，因为在特权独占制度下，中、小商人是无权参加国内外贸易的。

新的“人民公约”还宣布：任何政府都无权“平均和破坏人们的财产， 或者使一切东西成为公有”。

新的“人民公约”在当时是最进步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政治纲领，为即将举行起义的平等派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思想武器及行动纲领。

起义爆发于 5 月上旬，起义是几个军团分别举行的。牛津郡的起义者在汤姆逊大尉的领导下还发表了一个义正词严的宣言，严厉谴责当政的独立派破坏自己的诺言的行为。宣言指出：起义的目的便是“把英国从刀剑的政权下面解救出来，保卫‘权利请愿书’，释放非法监禁的人们，改善贫民的生活”，以实现新的“人民公约”的全部要求。它还警告说：如有人胆敢伤害李尔本等人，就将以严厉手段对待他们。它又说：一旦按照新的“人民公约” 的原则选出人民代表机关时，起义者将立刻放下武器。

独立派政府对待起义者是双管齐下：一方面进行无情的镇压，另一方面表示将接受起义者的要求，尽早解散长期国会和选出新的国会。其实这些表示都是骗人的，目的在于瓦解起义者的斗志。

结果，到 5 月中旬起义便被镇压下去，起义领袖之一汤姆逊在英勇的抵抗中牺牲了。

起义失败的原因是：第一，平等派的纲领只强调政治民主，而忽视了广

大贫民的经济要求，因而失去了他们的支持，而且起义者也未能主动去联系群众。第二，平等派领袖李尔本等人被囚在狱，起义者失去有力的领导。

到 1649 年秋，平等派又举行一次武装起义。起义发生在两个地方：在牛津发生的是英格尔斯比军团的士兵起义，在瓦塞斯特郡发生的是骑兵旗手平等派狄恩所领导的人民起义。牛津起义士兵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政治经济要求：解散现存的国会，以平等派的“人民公约”为基础选出新的国会，恢复全军会议，而且必须有士兵鼓动员参加；立即废除教会什一税；取消国产税；发下欠给士兵的薪金。

但是，这次轰轰烈烈的起义也以失败告终，两地起义都先后被镇压下去了。

这次起义之所以失败，也是因为平等派有致命弱点：它没有得到多数人民群众特别是农民的支持。这是因为平等派未能提出具体的土地纲领，以满足广大农民的土地要求。

在镇压平等派起义后不久，国务会议又审讯了李尔本。李尔本在审讯中表现了迥非寻常的渊博的法学知识及辩才，他的发言不止一次使法官及有经验的律师张口结舌陷入窘境。他一个接一个驳倒了对于他的控告。检察长为了证明他有罪，要求在法庭上宣读他所写的小册子中攻击政府的词句。但这却起了煽动宣传的作用，使得参加旁听的听众及陪审员不由自主地对李尔本发生好感和敬意。最后，陪审员宣判李尔本无罪。

平等派的失败，给英国革命造成严重的后果。如前所述，英吉利共和国是在人民运动——平等派运动的强有力的推动下建立起来的，而平等派运动的存在，又是共和国的有力支柱。现在平等派消灭了，那末共和国制度也就失去了一个可靠的保障。这就为克伦威尔在 1653 年推翻共和制度和建立军事独裁铺平了道路。

然而，共和国的覆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英国远征爱尔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