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拿破仑政权的反人民性

拿破仑政权不但具有上述两面性,而且还有其严重的反人民性:他扼杀了法国大革命的民主成果,把劳动人民践踏在脚下,对全国人民实行军事警察的高压统治。这个政权的反人民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拿破仑强化了镇压人民的官僚军事警察机器。

法国中央集权的军事官僚国家机器早在君主专制时代就形成了,但是只有到拿破仑时代,法国才真正有了更完善的、高度中央集权的军事官僚机器。

1800 年 2 月 17 日的法律确定了法国的新的行政制度,取消了大革命时

期建立的自治。法国全国划分为 18 省,省长有掌管全省行政事务的大权。不但省长由中央直接任命,而且省参议官和省议会议员都由第一执政任命。省下有县,县下有公社,县有县长,公社有市长。县长及人口在 5000 人以

上的公社的市长,也均由中央任命。人口在 5000 人以下的公社的市长由省长委任,但是都对中央政府负责。一句话,大革命时期民选的官吏,都为上级任命的官吏所代替。

为了加强控制,拿破仑建立了一套组织严密的警察系统。警察遍布全国,他们无孔不入,到处监视人民的言行。在巴黎设置一个特殊的警务总部, 以雅各宾专政时期的活跃分子傅歇为其长官。

拿破仑把警察从地方行政机构里分出来,以便把警察置于中央机构的直接控制下面。与警察并存的还有宪兵队。警察与宪兵都拥有极大的权限。傅歇把侦探及告密人派到全国各地,他们随时随地把人民的言行秘密地上报给中央。还设置专门机构严格检查来往书信。为了加强对全国人民的控制,拿破仑甚至想制订一套全帝国的“个人表现和德行的统计资料”。警察、宪兵肆意捕人,不但逮捕政治犯,而且还徇情枉法,为了某些有权势者的利益, 而滥捕无辜者。除了在各地设置监狱外,还成立变相的监狱——疯人院,把政治犯送进疯人院中折磨。诗人德索盖斯在 1804 年发表一首讽刺拿破仑的

短诗,结果作为疯子被监禁到疯人院里。一位医生富尔在 1804 年 12 月 5 日曾因高呼“不自由,毋宁死!”的口号,也被关押起来。警察头子傅歇利用自己的职权及地位,干了大量贪污舞弊的勾当。他从颁发护照及枪支执照的收费中,从没收反叛分子的财产中,贪污了大量赃款,因而发了财。一般的警察和宪兵也无恶不作,从欺诈、勒索到陷害杀人,无所不为。由于对傅歇

不信任,拿破仑还另外成立一支警察队伍,专门监视傅歇的活动。

到帝国晚期,警察、宪兵的肆虐更变本加厉了。由于他们任意捕人,监狱有人满之患。1810 年建立了八个国家监狱(大革命前法国只有一个国家监狱——巴士底大狱),到 1814 年,有 2500 名政治犯被监禁在狱里。刑法也越来越残酷,恢复了大革命前的野蛮刑罚:烙面、枷刑及砍手等等。

有一次,拿破仑向他的近臣夏普塔尔说:“对内对外我都是用我所引起的恐惧来统治的。”这句话暴露出拿破仑军事独裁统治的真面目。

在拿破仑统治下,法国军队由大革命时期的民主的军队转变为雇用的常备军,高级军官一律由拿破仑自己任命。他还建立了皇帝近卫军。

除了官僚、警察、军队(拿破仑独裁统治的三个主要杠杆)而外,天主教教会也成了拿破仑统治人民的工具。

1801 年 7 月,拿破仑与罗马教皇庇护七世签订了教务条约(concordat),承认天主教是法国绝大多数人信仰的宗教,神甫、主教及大主教都由法国政府任命而由教皇批准,所有的教士的薪俸都由法国政府负责发给。另一方面,教皇承认大革命中出卖教会土地财产为合法,他宣布不再打扰新的土地所有者,户口册籍的登记仍归地方官办理。拿破仑恢复天主教的目的,不仅在于恢复社会的安宁(因为反革命叛乱在很大程度上是天主教僧侣煽动起来的,现在与天主教达成协议可以消弭叛乱的根源),而且也在于把天主教教会变为巩固他的个人独裁的精神工具。他说:“当我一掌握政权,我就⋯⋯ 重建宗教。我使它成为我所从事的建筑物的根基。我把它看成是各项健全原则和善良德行的支柱。”他曾参与审订的《教义问答》成为教会用来“教育” 信徒的必读教科书,在这本教科书中贯串了效忠及服从皇帝的思想。比如其中有这样的话:“尊敬和侍奉我皇陛下就是尊敬和侍奉上帝。”“谁要反对拿破仑皇帝,谁就是反对上帝自己建立的制度,谁就要终身受到谴责。”显然,拿破仑是想以此来神化皇帝个人。

拿破仑恢复天主教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想利用它来维护资产阶级剥削制度。他在 1800 年对人说:“没有财产的不平等,社会就不能存在,而没有宗教,就不能保持财产的不平等。当一个人饿得要死,身旁却有另一个人饱得要吐的时候,他是不能忍受这种差别的,除非有一个权威对他说:上帝的意志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必须有穷人也有富人;但是在来生和永生中,贫富之分将完全不同。”

诚然,建立这个高度集中的、强大的官僚警察机器,对于对外战争及打败反法同盟,起了积极的作用。但是在另一方面它是不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因为资本主义的发展,要求摆脱一切羁绊和拘束,而中央集权的军事官僚机构恰恰起了束缚和限制作用。它不但限制了地方上的主动性,而且也束缚了人们的自由活动及自由思考,禁锢了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和首创精神。而且,在这个制度下,皇帝一人握有至高无上的大权,整个国家机器完全听命于一个人的意志。国家的政治经济生活的稳定性与合理性,都取决于皇帝一

人的喜怒哀乐。从表面上看,这架官僚军事机器强大有力,效能很高,皇帝一人气使颐指,一呼百诺。但是这个制度窒息了人民的生气,压抑了人民的活力,既不利于国民经济的发展,也不利于文化教育科学技术的繁荣。可以说,拿破仑之加强国家机器及中央集权,是与他之保护及鼓励工业资本主义发展的措施相矛盾的。假如在这个时期法国实现资产阶级民主及地方自治的话,法国资本主义是会有更大的发展的。

第二,拿破仑破坏了大革命期间所确立的资产阶级民主。拿破仑是从内心中仇视大革命的原则的,他曾对大法官莫雷伯爵说过:“这些被称为 1789 年原则的学说,将永远成为各时代的不满分子、野心家和思想家所利用的威胁性武器。”首先他废弃了代议制度。他虽然在表面上保存了代议制的躯壳, 但是在实际上他一个人总揽立法、行政及司法大权。按照共和八年(1800 年) 的宪法,提出法律的权力属于第一执政:第一执政通过国务院提出一切法律。保民院有权讨论法律,而无权表决通过它,立法院有权表决通过它,而无权讨论。元老院有权判断法律是否与宪法相抵牾,如果认为它与宪法相抵牾,则有权废除它。这样,立法权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从而使得拿破仑个人任意操纵立法。1807 年保民院被解散了,立法院也几乎停止召集。元老院虽然继续存在,但是完全听命于拿破仑。到此,立法权名符其实地归拿破仑一人掌握。

其次,拿破仑也剥夺了人民在大革命中所争得的普选权。共和第八年宪法规定:凡年达 21 岁的法国人(仆役除外)皆有选举权,但是他们不能直接选举中央立法机关各院的成员,而只能选举候选人,即所谓“知名之士”。然后由元老院在这些“知名之士”的名单上酌量选拔国务院委员、保民院委员及立法院委员。元老院是拿破仑任命的终身职。这样,所谓人民的普选权, 不过是拿破仑个人独裁的遮羞布罢了。

最后,拿破仑也取消了人民在大革命中赢得的自由民主权利。出版自由在督政府时期就几乎不存在了,现在最后被消除了。1800 年 1 月 17 日封闭

73 家报纸中的 60 家,残存下来的定期刊物、书籍、小册子,则由警务大臣和各省省长控制。言论自由完全被禁绝了。拿破仑对知识分子防范更严,凡作品及言论中稍微有一点点自由主义色彩者,都严加取缔。拿破仑特别讨厌“印刷品,因为它们诉诸舆论而不诉诸当局”。1807 年,夏托布里安的一篇文章由于触犯忌讳而使得登载这篇文章的《信使报》遭到取缔。1808 年 8 月, 拿破仑下令:每省只许存在一种报纸,因而有一百多种报纸停刊了。

工人也受到残酷的迫害。工人参加工会和罢工的权利被剥夺了。刑法规定:凡参加工会及罢工者,处以一个月到三个月的监禁(发起人为两年到三年)。从 1803 年 12 月 1 日起实行工人身份证制度,在身份证上记载对工人的鉴定。凡未持有身份证者,就被视为流浪人。法律规定:流浪人或乞丐都要被关进监狱式的习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