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工业化社会重视市场占有率,认为要赚钱就要有高的市场占有 率,因而拼命地延伸增加产品种类(line extention)而遗忘核心产品

**(losing focus)。但是占有率愈高,负担会愈重,造成过剩负担、恶性环境。**资讯型社会主张创造市场,也就是不争食同一个大饼,而是自己做一个大饼。企业成功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和别人做同样的事,但是要做得比别人好,这种与人竞争的方法会很累。另一种方法就是资讯型社会采用的, 亦即创造市场,提供独占性和整合性的价值。

**五、工业化社会是管理导向,告诉你如何在制度下做事。**好比网球 裁判一样,要求的是如何在既定的制度下打好球,做的只是警察的工作;但是资讯型社会是领导导向,告诉你从一个思维跳到另一个思维,使人更好, 好比告诉你不要玩网球了,来玩别的游戏。

**六、工业化社会重量,资讯型社会则重质。**以前要求大量生产、提高 市场占有率,降价竞争,现在则讲求高质量,价格不是决定因素,合乎顾客的价值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一个既定的趋势,如果顺势走,就会走得轻松; 逆势走也会走到,但是非常辛苦。

从工业化社会到资讯型社会的转换,我们可以深刻地体会到:工业化社会重视看得见的东西,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有价值;而资讯型社会重视看不见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更有价值。这从近二十年来美国企业与日本企业,在世界舞台的不断交锋给我们的心得可以验证。

记得在 70 年代末期,美国向来奉行不悖的“大量生产、大量消费”法则, 在时代的变迁下,终于遭受到严峻的考验,日本家电、小汽车纷纷登陆美国,

这是过去不可能出现的景象。1978 年美国国家广播电台 NBC 制作了一个节目:《日本能,为什么我们不能?》。当时美国,包括加拿大的北美地区, 所有管理阶层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大家纷纷开始反省、探究,为什么美国企业界的优势不再?为什么许多全球第一的霸主地位,都已经拱手让给了日本人?

美国人到日本取经

当时,我也是加拿大通用电气公司(General Electric,简称 GE)的部门经理。包括我的老板在内,全美、加地区高达二万多位的副总经理级以上主管,千里迢迢地放下公事,飞往日本参观,希望能找出日本超越的原因, 并加以学习。

为什么美国的工业会像踢到铁壁一样,被击得溃不成军呢?过去叱咤风云的大批量生产模式,一下子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再也吹涨不起来。

这面巨大的铁壁,其实就是工业化社会跨入资讯化社会的一道门槛。 我的老板从日本带回一箱箱的照片,他的结论是:日本人的机器不一定

比美国好,但是他们有品管圈 QCC(Quality Con-trol Circle,即质量控制体系);品管圈才是日本人致胜的秘密武器。

于是我找了一位现在已定居美国的质量顾问,也是当时在日本生产本部任职的荒井先生,为通用电气公司六百多位高级主管,举行三天两夜的研讨会,结果非常成功,在那之后通用电气公司的主管们,才真正认识了品管圈。

看不见的东西更有价值

品管圈是一种文化,而文化是拍照拍不出来的,所以我指着照片上的机器说:“机器是可以照出来,但企业文化就像空气永远没有办法照出来。”

没有培养“改变”的文化,不能使文化生根落实,就是拥有再好的技术、再好的一套学问,都是打空气。文化就是公司的一片沃土,任何政策、任何方法,必须在上面生根,才能养得起、长得大。

而在课堂上,通用电气公司的主管们才了解,日本的强盛,原来还是应归功于美国,但并非他们向来所了解的戴明博士(Edwards W. Deming)。戴明并不是将质量观念带至日本的第一人,而是贺曼·沙拉松( Homer M.Sarasohn)。

二次大战后,盟军占领日本,麦克阿瑟将军要求日本各大电器公司,像东芝、日立等,大量生产收音机,使每一个家庭,都可以收听到盟军的广播, 以改造日本人的思想。

然而当时这些公司做出的收音机,只有 10%可以使用,其它都是不良品。所以麦帅要求在麦帅总部设立民用通信部门(Civil Communication Section,简称 CCS),主管是当时年仅二十九岁的沙拉松,和另外一位四十八岁的波兹曼(Charles W.Portzman)。他们设计了一个每天八小时、每星期四天,连续八个星期的课程,点名要求当时日本的企业领袖必须参加。在盟军总部的命令下,没有人敢不出席此项教育训练。

质量哲学传到日本是一项意外

八周的教育训练,日本人最想学的是统计流程质量管理(Statistical Process Control,SPC),但却没教,日本人以为 SPC 是美国工业最高机密的缘故,故不教他们。其实不然。因为沙拉松认为,要提升质量,最重要的是经营理念,所以必须先教导经营质量的哲学,之后才教技术。在这八周结束后,本来他打算请美国 SPC 的创始人修华特(Walter A.Shewhart)到日本, 但因修氏时间上无法配合,故改而由戴明博士前往。

1950 年 7 月戴明博士第一次到日本演讲“质量管制”( Quality Control),但原文却被翻译成“质量管理”。这项意外和沙拉松坚持质量哲学优先于质量技术的教育训练,我认为是真正造成日后日本企业经营能风靡全球的原因。

80 年代,美国的福特汽车进行变革工程(reengineering),聘请戴明博士担任顾问。戴明的直接反应是,以前在美国讲课,来听的都是工程师, 从来没有一个老板来听;所以,他坚持除非当时福特总裁愿意和他谈,并要求高级主管都来听课,和日本一样,否则不愿出任。

其实戴明哪里知道,当时日本的老板们是冲着盟军的要求而不得不来, 他们并不是自愿的。

虽然日本人并没有学会一心想学的统计手法,但在观念上被从头教育起。他们被强迫去了解什么是经营管理,以及为什么要开公司做生意。沙拉松告诉这些老板们,除了赚钱之外,最重要的是如何制造好的产品。

就像设立 Newport News Shipbuilding and Drydock 的总裁韩廷顿

(Collis P. Huntington)立下的社训: 我们必须造好船,假如能赚钱就赚;

假如不能,损失在所不计,但是一定要把船造好。

We shall build good ships here; at a profit if we can, at a lossif we must,but always good ships.

从老板开始进行变革

由这段历史的例证,可以归结出一个最重要的观念:“从老板做起”, 和质量一样,变革工程的工作绝对不能由下而上(bottom up),一定要由上而下,采 top down 的方式,但这并不意谓在第一线上的工作人员,就没有表示意见的余地。所谓的 top down 是指公司内的每一个人,绝对不能只站在他所处的位置或情况看事情,而应该把自己提升到整个公司的经营层面,作为一个最高的执行者,应该考虑事情的全面性。

变革工程是拯救经济衰退的一线曙光

70 年代的工业发展已达瓶颈,北美地区的各企业高级主管,全部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挽救颓势。80 年代的摸索,就像在开凿隧道工程中举步维艰。到了 90 年代,各式各样的努力终于累积成穿山越岭的功力,看到了一丝曙

光,这道光芒就是我们进入到 90 年代资讯化社会的一道指标。

我们可以这么说,美国企业经过了 80 年代的蛰伏,最大的成果在于想法、观念的突破和改变。丢掉了过去的包袱,从经营面、产品开发、生产、

组织、文化⋯⋯每一个层面,都着手重新规划新的架构、新的方法。

当然,他们也从日本学习了不少好的观念及做法,可是仅仅从别人身上模仿(copy)是不够的,必须自己能够突破。在吸收了别人的知识之后,转化成自己的能量,再加以突破,这才是所谓的“变革工程”。

美国企业的反攻

最早进行变革工程的成功实例之一,便是 1978 年通用电气(GE)公司的洗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