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庵新法》和《五星行度解》及其他著作
《晓庵新法》全书共 6 卷,成书于 1663 年秋。这是王锡阐最系统、最全面、也是他自己最重视的天文学力作。在自序中,王锡阐对于当年徐光启表示要“■彼方之材质,入大统之型模”,而实际上最终修成的《崇祯历书》却完全未采用传统模式这一事实感到遗憾:“且译书之初,本言取西历之材质,归大统之型范,不谓尽堕成宪而专用西法如今日者也!”为此他决心在《晓庵新法》中来实践他自己的主张。
《晓庵新法》第一卷讲述天文学计算中需要的三角学知识,定义了正弦、余弦、正切等函数,本质上和现代完全一样,不过他纯用文字表述。第二卷列出天文数据,其中有些是基本数据,大部分则是导出常数。又给出二十八宿的跨度黄经和距星黄纬。第三卷兼用中西法推求朔、望、节气时刻及日、月、五大行星的位置。第四卷研究昼夜长短、晨昏蒙影、月亮和内行星的位相,以及日、月、五大行星的视直径。
第五卷非常重要。先讨论时差和视差,再进而给出确定日心和月心连线的方法,称为“月体光魄定向”,这是王锡阐首创的方法。
第六卷先讨论了交食,其中对初亏、复圆方位角的计算与“月体光魄定向”一样。随后用相似方法研究金星凌日,给出了推算方法。又讨论了“凌犯”,即月掩恒星、月掩行星、行星掩恒星、行星互掩等各种情况。对金星凌日和“凌犯”的计算,皆为王锡阐首次引入,在前代的历法著作中未曾有过。
《晓庵新法》虽在计算中采用了西方的三角学知识,但并未使用西方的小轮几何体系,也未建立宇宙模型。按照中国古典历法的传统,历法不必涉及宇宙模型问题。要预推天体视位置,也未必非建立宇宙模型不可, 更不是非用小轮几何体系不可。
《晓庵新法》在“月体光魄定向”、金星凌日、“凌犯”等计算方法中表现出很大的创造才能,但也有其不足之处。例如,第二卷给出数据达263 个,其中大部分是导出数据,但对于如何导出则未作任何说明;而以下四卷中的各种计算都从这些数据出发,结果最后推得的任何表达式都无法直接看出其天文学意义。又如,后四卷中出现的新数据,包括计算过程中的中间值在内,各有专名,竟达 590 个之多,其中还有同名异义、同义异名等情况。这些都使读者在理解其内容时面临巨大困难。王锡阐因为刻意要“归大统之型范”,所以在《晓庵新法》中不采用任何图示。他又对古人“详于法而不著其理,理具法中,好学深思者自能力索而得之也”的
传统十分倾慕,以至使《晓庵新法》成为中国古典天文学著作中最难解读的一部。
王锡阐在《晓庵新法》中,通过对历元和“里差之元”这两个问题的技术处理,隐晦地寄托了他的故国之思。他采用崇祯元年(1628)作为历元,这年又正是他本人诞生之年。由于王锡阐在各种场合都拒绝使用清朝年号,他选择历元的用意是容易理解的。他又选择南京作为“里差之元”, 而南京既不是他生活的地方,从天文学或地理学上来说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南京是明朝的旧都,明成祖定都北京后,南京仍一直保留着全套中央机构,号为留都,而南明的弘光政权也建都于此。王锡阐的用意,也只能从故国之思这方面来理解。
王锡阐虽然在《晓庵新法》中尽力“归大统之型范”,但实际上他对西方天文学方法也是有很深造诣的。1673 年他完成了另一部重要著作《五星行度解》。从天文学发展史的角度来看,《五星行度解》的重要性显然在《晓庵新法》之上。《五星行度解》是为改进和完善西法中的行星运动理论而作,完全采用西方的小轮几何体系,有示意图 6 幅,全书非常明白易懂。
《五星行度解》不分卷。在此书中,王锡阐首先建立了他自己的宇宙模型,这模型与《崇祯历书》中采用的第谷 (Tycho Brahe)模型稍有不同:“五星本天皆在日天之内,但五星皆居本天之周,太阳独居本天之心, 少偏其上,随本天运旋成日行规。此规本无实体,故三星出入无碍;若五星本天则各为实体。”王锡阐主张本天皆为实体,这与古希腊亚里士多德
(Aristotle)的水晶球宇宙模型颇为相似,他还引用《楚辞·天问》中“圜则九重,孰营度之”的话来证明“七政异天之说,古必有之”。
王锡阐接着又对行星运动的物理机制进行了讨论。他试图用磁引力来说明行星环绕太阳所作的运动。他的这些说法是受了开普勒关于天体磁引力思想的启发。
按照西法一贯的定义,所谓“本天”皆指天体(或本轮的中心)在其上运动的圆周,而王锡阐提出的“太阳本天”,太阳并不在其圆周上运动, 则已是与五星本天性质不同的另一概念。实际上,对推算五星视运动而言, 这个“太阳本天”并不起丝毫作用,起作用的是“日行规”,实即第谷的太阳轨道。
王锡阐的宇宙模型还有一个新特点:“五星之中,土、木、火皆左旋。”即和天体的周日视运动同方向。他由此推出一组计算行星视黄经的公式。这个说法在当时很新颖,引起一些人士的注意。当然我们今天知道,这里王锡阐是错的。
王锡阐在《五星行度解》中对“水内行星”的讨论非常值得注意:“日中常有黑子,未详其故。因疑水星本天之内尚有多星,各星本天层叠包裹, 近日而止。但诸星天周愈小,去日愈近,故常伏不见,唯退合时星在日下,
星体着日中如黑子耳。”他认为内行星凌日可以解释太阳黑子。这种想法当时在欧洲也有,比如伽利略(Galileo)在《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一书中就提到过。王锡阐作为历史最早明确提出“水内行星”猜测的人之一,是值得一提的。
王锡阐的其他天文学著作主要有:《历说》 5 篇(约 1659 年),《历策》(约 1668 年后),《日月左右旋问答》(1673),《推步交朔序》(1681),
《测日小记序》(1681),以及《大统历法启蒙》(1663 年后)和载有 24 份天文表的《历表》3 册。
王锡阐还有一些已经佚失的天文学著述:《西历启蒙》是简述西方天文学纲要的;《历稿》是用中国传统历法推算的年历;《圜解》是讨论几何学的;《三辰晷志》是为他自己设计制造的一架天文观测仪器所写的说明书。
王锡阐致友人书信中,有四封论及天文历法问题,依次为:1668 年《贻青州薛贻甫书》,1672 年 10 月 5 日《答四明万充宗》,1673 年 9 月 11 日《答朱长孺书》,1681 年《答嘉兴徐圃臣》。
拒不仕清,隐居治学,是当时明朝遗民中普遍的风气。王锡阐也不例外。他除了研究天文历法之外,也有志于其他方面的著述。他曾打算写《续唐书》,但是“修而未竟”,遗稿也未留存。在潘柽章等人私修《明史》的活动中,王锡阐曾承担撰写“十表”的工作。但十表遗稿,今天未见留存。王锡阐还写过一些诗文辞赋,他的诗被认为刻深文简,质以理胜,谈不到太高的文学水平。这些作品今天仍保存下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