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辽东失陷和北洋海军的覆灭

丰岛海战后,李鸿章不但不积极准备抵抗日军,反而异想天开地认为“高升”号上挂英国国旗,“日敢无故击沉,英人必不答应”,①幻想英国出面干涉。他又电请总理衙门照会各国公使,声明“日先开战”,请求列强根据万国公例谴责日本的“开衅之罪”,帮助“调停”。但是,他的第一个希望因日本政府迅速对英赔款谢罪而落空,第二个希望也因各国很快“宣告中立” 而化为泡影。这时候,朝廷内部谴责李鸿章“因循误国”的呼声愈来愈裔, 光绪皇帝和主战官员的主张一时占了上风。1894 年 8 月 1 日,光绪皇帝发布对日宣战上谕,命令“李鸿章严饬派出各军,迅速进剿”。这一天,日本也向中国正式宣战。

早在宣战之前,日本战时大本营已制订好侵略中国的作战计划:第一期令第五师团侵入朝鲜,牵制清军,派日本联合舰队寻机与北洋海军作战,夺取黄海和渤海的制海权;第二期以主力在渤海湾登陆,在宜隶平原与清军主力决战,直取北京,而仓促应战的清政府,这时却拿不出一个明确而得力的作战方针,李鸿章在对日宣战后,既不敢完全无视光绪皇帝的抗敌谕令,又害怕在对日作战中把实力消耗光。他几经权衡之局,在慈禧太后的支持下, 采取消极抵抗的战略方针,命令陆军可守则守,不可则退;命令海军退守“北洋各口”,“保船制敌”,“不得出大洋浪战”。①这种妥协退让的政策,助长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压抑和破坏了广大爱国将士的抗敌热情。李鸿章还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支持下,把清军防御的重点放在奉天和京畿等地,以保护清廷的陵寝和统治中心。这不仅忽视了与之休戚相关的争夺黄海、渤海制海权的问题,给日本海军以更大的可乘之机,而且又使集结在沈阳、京畿地区的大批清军游离于战场之外,敌人志在必夺的渤海口和准备进攻的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兵力却严重不足。

日本利用清军株守平壤按兵不动的时机,加紧向朝鲜战场增兵。9 月 15 日,日军兵分几路向平壤发起猛攻。中国士兵和平壤人民奋勇迎击。左宝贵率部坚守北城玄武门,亲自登城指挥将士拚死杀敌给予周军重大杀伤,但自己也不幸中炮牺牲。日军占领玄武门后,摸不清虚实,不敢入城。这时,马玉崑和卫汝贵率部分别在东西两面击退日军,若能回军决战仍可出现转机。身为全军统帅的叶志超却放弃职守,当天夜里下令大军后撤,以致军心大乱, 各军迅速溃散。叶志超率领溃军逃出平壤,狂奔 500 余里,于 9 月 21 日退过鸭绿江,撤到九连城、凤凰城一带。

① 《李文忠公全书·电稿》卷 16,第 32 页。

① 《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 78,第 53 页;《李文忠公全书·电稿》卷 19,第 1 页。

平壤战败的第二天,北洋海军统帅丁汝昌奉李鸿章之命,亲率 10 余艘舰艇护送援军至大东沟。17 日中午,正当北洋海军准备返航旅顺时,却在大东沟以南的黄海面上,遭到了日本舰队的突然袭击。丁汝昌令“定远”、“镇远”两铁甲舰居中,为人字雁行阵迎战。日舰凭借它速度快、炮位多的优势, 横越“定远”、“镇远”两舰,绕攻右翼小舰,并将“致远”、“经远”、“济远”三巡洋舰隔出圈外。中国舰队逐渐处于劣势。激战中,丁汝昌从“定远”号飞桥上摔下受伤,仍坐在甲板上鼓励士气。右翼总兵、“定远”舰管带刘步蟾代替丁汝昌督战,沉着指挥。“定远”、“靖远”、“镇远”等舰官兵奋力战斗,重创敌舰“比壑”、“赤城”、“西京丸”,击毙“赤城” 舰长板元。在激战中,“致远”管带邓世昌发现日舰“吉野”等四艘进逼并炮击旗舰“定远”,毅然下令将舰驶出“定远”之前,迎战来敌。在战斗中, “致远”中弹累累,受伤甚重。邓世昌鼓轮猛冲敌舰“吉野”,拟同归于尽, 不幸途中为鱼雷击中沉没,全舰 250 余名官兵,只有 7 人遇救。

“经远”舰连遭敌舰环攻,中弹起火,在烈焰中沉没,管带林永升和全舰 200 余名官兵,除 16 人获救生还外,全部为国殉难。这时,北洋舰队只剩“定远”、“镇远”、“靖远”、“来远”四舰,但官兵们不屈不挠,仍然英勇战斗。“定远”以重炮轰击敌旗舰“松岛”,命中其右舷下甲板,并引起该舰弹药爆炸,死伤纷纷,舰上设施被摧毁,丧失了指挥和战斗能力。其他日舰也多已受伤,无力再战。“靖远”管带叶祖珪见“定远”桅楼折断, 果断代替旗舰升旗集队,与日舰继续战斗,终于在日暮黄昏之时迫使日舰首先退出黄海,向南驶去。北洋舰队退返旅顺。

在黄海之战中,中日参战军舰数目相等,力量对比互有短长。结果日本舰队有五舰身受重创,北洋海军有五舰沉没黄海,损失大于日方。但它这时还拥有“定远”、“镇远”、“靖远”、“来远”等战舰,仍有一定的战斗力。李鸿章却故意夸大损失,压制广大将士巡海迎敌的要求,并以“保船制敌”为借口,命令北洋舰队全部藏到威海卫军港,把黄海制海权拱手让给日本海军,造成了坐守待毙的局面。

  1. 月下旬,日军按照预定计划,分两路向中国大举进犯。一路以山县有

朋为司令官,于 10 月 24 日从朝鲜义州附近渡过鸭绿江,入侵辽宁,威胁“陵寝”,以牵制正面清军,掩护另一路日军从辽东半岛登陆作战。结果沿江驻守的 4 万多清军竟不战自溃,主将宋庆和依克唐阿仓皇逃窜。26 日,日军轻易占领了盛京东部重镇、中朝交通孔道九连城,并接连占领安东(今丹东)、凤凰城、长甸、宽甸、岫岩、海城等战略要地,进逼辽阳,声言要“取奉天度岁”。辽阳一带的满、汉各族人民和部分八旗官兵奋起抵抗。退守虎耳山、摩天岭的聂士成部也冒寒苦战,收复了连山关。由于军民并肩作战,终于粉碎了日军占领辽阳和到奉天过年的如意算盘。

另一路日军以大山岩为司令官,也于 10 月 24 日在海军的掩护下从辽东

半岛花厨口登陆。他们在此运输炮马辎重上岸,历时 14 天,未遇到清军的任何抵抗。花园口失守后,金州危急。旅顺守将徐邦道建议旅顺各军立即分兵增援,保护后路。这一建议不但没有得到其他将领的响应,反而被李鸿章斥为“糊涂胆小”,令其部下“各守营盘”。①徐邦道激于爱国义愤,亲率部下到金州御敌。

① 《李文忠公全书 ·电稿》卷 18,第 22 页。

因孤军无援,抵抗失败。11 月 6 日,金州城破,徐邦道退守旅顺。第二天,日军进攻大连湾炮台。守将赵怀益已先一日逃走,兵勇溃散,大连湾炮台不战而陷。

金州、大连失陷后,旅顺海军要塞的后方完全暴露在日军的兵锋之下。旅顺背山面水,水深港阔,并建有巨大船坞,设海岸和陆路炮台 21 座,配有

各种火炮百余门,驻有徐邦道等六军,约 13000 余人,然而各军名号不一, 互不统属,将领大多庸懦畏敌。18 日,日军开始向前推进。徐邦道军迎敌, 一度打败日军先头部队。21 日,日军主力猛攻旅顺。清军统帅龚照屿在旅顺保卫战刚开始就逃往烟台,六军守将中除徐邦道外也纷纷潜逃,军心涣散。徐邦道孤军迎敌,连续奋战四天,终因众寡悬殊、后援不继而战败。22 日, 日军占领旅顺,连续进行了四天大屠杀,街头尸体堆积如山。

日军占领旅顺后,便集中力量准备夺占与旅顺隔海相对的北洋海军基地威海卫,消灭困守在军港内的北洋海军。威海卫位于山东半岛北岸的东端, 海港南北两岸如两臂突入海中,形成半圆形。刘公岛横置其前,日岛、黄岛又紧紧与刘公岛相连,形成海上的天然屏障。威海卫南北两岸和刘公岛日岛都设有新式炮台,有大炮 100 多门;港内还有 9 艘战舰、6 艘炮艇和 10 余艘鱼雷艇,不论出港作战和积极防守,都还有相当力量。当旅顺危机时,丁汝昌曾亲到天津面见李鸿章,要求率北洋舰队驰援旅顺,与日军决一死战。但李鸿章严令丁汝昌“保船避战”,并说如违令进战,虽胜亦罪,以致坐失良机,束手待毙。

1895 年 1 月 20 日,日本陆军开始在山东荣城龙须岛成山头登陆,包抄

威海卫后路。日本海军也于 30 日占领威海卫南、北两岸炮台,然后与陆军一起炮轰刘公岛和港内的北洋舰队。北洋舰队的广大将士奋力抵抗,打退了日本舰队的多次进攻。但日军炮火愈来愈猛,使北洋舰队陷入绝境。

这时,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祐亨写信给丁汝昌,劝他率领舰队投降。舰队中的一些外国顾问和教官,也开始与部分贪生怕死的将领勾结起来,共同胁迫丁汝昌投降。面对如此险恶的局势,丁汝昌愤然复信伊东祐亨,严正声称:“予决不弃报国大义,今唯一死以尽臣职。”①他下令各舰冒死突围, 继又命令炸舰沉船以免资敌。但洋员反对,一些将领也拒绝执行命令,只有“定远”管带刘步蟾炸沉了“定远”舰后自杀,实践了他自己在开战初立下的“苟丧舰,将自裁”的誓言。2 月 11 日,日军炮火更加猛烈。了汝昌见陆援和突围已毫无可能,在绝望中自杀。英国顾问浩威竟在丁日昌死后假托他的名义起草降书,缴出残余战舰十一艘及刘公岛炮台和军资器械,向日军投降。17 日,日本舰队开进威海港,并在刘公岛登岸。北洋海军全军覆没。

光绪皇帝因淮军屡败,于 1895 年 1 月令湘军 6 万人出战,驻扎在山海关内外;任命两江总督刘帅一为钦差大臣,督办东征军务,湖南巡抚吴大澂淮军总统宋庆为副帅。这是开战以来中国最大的一次出兵,也是光绪皇帝的最后一试。刘坤一是湘军“名将”,吴大澂是清流“名士”,都曾上奏主张坚决抵抗而今真正奉命抗敌,却也如同淮军一样狼狈败逃,溃不成军。3 月上旬,日军从海城出发南犯,湘军竟在六天之内接连失去了山海关外的牛庄、营口、田庄台等军事要地,全线瓦解。这一溃败的结果,打消了光绪皇帝等人获胜的希望,也增加了慈禧太后等人求和的理由。

① 日本海军司令部:《甘七、八年海战史》下卷,第 8 章第 1 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