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缺陷 接受“异端”

经济体制的发展史表明，各种不同类型的体制在相互竞争中共同发展，较强的体制凭借其强大的竞争力，扩张到别的经济中去。较弱的体制则不断地吸收强势体制的优点，壮大自己。与一些后起的西方发达国家（如日本）和新兴发展中国家相比，美国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值得称道，但以美国的强势体制特点看，却又是难能可贵的了。美国市场体制的包容性，最明显地表现在对日本模式的态度转变上。在很长时间里， 美国一直认为日本模式“很难理解、很难接受”，是资本主义经济的一个“异端”。之所以最后还是承认了日本模式也是资本主义经济的一种形式，在于美国自身体制运行中的问题不断暴露出来，不得不承认其市场制度并非是完美无缺的，与别的市场制度相比较，有许多需要改进之处。这些经济问题很多，简单举例来说：

——近 20 多年来，美国生产率的提高、净投资率、收入的增加以及总的经济增长，全都“既落后于其他发达国家，也不如自己以前的纪录”。50 年代，美国实际国民生产总值平均年增长率为 3.98％，60 年代为 4.05

％，70 年代为 2.83％，80 年代只有 2.67％。 1948 年后的 25 年里，是美国经济的黄金时代。人均产出年增长率 2.5％，使美国人的生活水平翻了一番，但 1973 年以后，人均产出增长率降为 1.2％，这样，“美国人的生活水平要再翻一番，得等差不多 60 年”。按 1977 年美元计算，占

美国劳动力 80％的从事非管理工作的工人的平均周薪从 1980 年的

172.74 美元，降到 1989 年的 166.52 美元。①

表 3-1 美国与其他发达国家经济成就对比

（1990 年）

——20 年前，世界最大的 25 家银行中，美国占了 5 家，而到了 90

年代，竟已全被挤出，美国最大的银行花旗银行竟徘在第 30 位。美国的王牌公司——三大汽车公司一度被日本公司逼得喘不过气来，克莱斯勒公司差一点破产。虽然早在 70 年代初期，美国国会就曾召开过听证会， 研究各产业部门的竞争力问题，声势不小，但苦干行动不力，致使出现80 年代中后期的严峻局面。

——90 年代初，美国国债已超过 4 万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一半以上。消费者总负债金额占全年税后所得的比例，高达 96％，美国的

① 竹内启：“冷战结束后的资本主义”，载《世界经济译丛》，1993 年第 8 期。

国民储蓄和贸易收支状况在发达国家中是最糟的。

表 3-2 西方六国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率（%）

——100 年来，美国地区间经济差距未见明显缩小。19 世纪末，南方按人口平均计算的收入仅达到全国水平的 51％，北部工业生产占全国工业生产的 80％以上，这种不平衡发展成了该时期美国经济增长的“严重障碍”。①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北部工业占全国工业生产的比重仍为四分之三。 80 年代，三大地区的经济实力差距仍很大，从纳税额上便可看出， 1987 年北部纳税额占全国纳税总额的 60％，而西部加南部也没超过 39％。由于南部的停滞和落后，使美国市场的整体需求扩张受到掣肘，被认为是“二战以来美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制约因素之一”。

——虽然美国有“法治社会”之称，经济立法数不胜数，但违法行为仍层出不穷。最为突出的是，美国的“地下经济”规模十分庞大。地下经济的范围包括：个人或企业没有入帐的收益，个人或企业没有向税务部门申报的营业活动，个人或住户之间的非税货物和劳务交往如无执照的上门叫卖、雇用非法保姆、清洁工等，违法交易活动如走私贩毒、卖淫嫖娼、以及以现金形式支付工资等。 1992 年，美国地下经济的产

值高达 5390 亿美元，为 1982 年的 2.4 倍，占美国整个经济规模的 10％。

1992 年偷漏税总额达 1270 亿美元，其中个人逃税 910—940 亿美元，公

司逃税 190—330 亿美元，分别比 1982 年增加 200 亿和 90 亿美元左右。

②

⋯⋯⋯⋯

美国市场经济存在的问题，有些是与其市场特点密切联系着的：庞大的国内市场一方面有利于国内产品形成规模优势，无市场狭窄产品难销之忧，另一方面却容易使企业感受不到国际竞争压力，对外界挑战缺乏认识、准备不足。丰富的自然资源可使经济基础稳固，不致因生产要素的某种变动而强烈震荡，但也会引起投入的低效率和产出的低质量， 能源和原材料浪费便是一例。强调个人主义能充分调动个人的潜力，使企业特别是私营小企业始终保持很高的经营积极性和旺盛的生命力，同时又可能造成追求短期实绩忽视战略创新的恶果，团队精神与日本及德国相比，亦显出差距来。另外，对市场缺陷和政府功能认识不深，使得美国联邦政府在制订产业政策、引导企业发展、协助私人公司把握国际机遇上，无所作为，制约了私人资本增长的势头。正因为如此，近二十年来，美国的劳动生产率增长速度趋缓，美国企业与欧日企业的竞争态

① 沙伊贝等：《近百年美国经济史》，第 34—35 页。

② 参见 1994 年 11 月 27 日《经济日报》。

势出现了明显不利的转折。从美国市场经济的两大特征中，我们既可找到其成功的足迹，亦能发现它衰落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