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打开了突破口，然而坦克却没跟上⋯⋯

进攻的第一天，苏军在主攻方向上的进展并不顺利。由于进攻是在已经占领的登陆场上开始的，加上近卫第 8 集团军与第 6 和第 12 集团军的换防，

等于把进攻的地点和大致日期告诉了德军，因此在第 6 和第 12 集团军准备进攻的同时，德军也在积极地进行防御准备。他们加固了工事，设置了不少新的火力点，在纵深配置了防御力量，因而苏军的炮火准备尽管密度较大，但没能摧垮德军的防御，甚至没有压制住德军的火力。第 6 集团军的进攻遭到德军的顽强抵抗和一次又一次的反冲锋。中午，什列明将军通过电话请求停止进攻，马利诺夫斯基只得同意了。经过 8 个多小时的激战，第 6 和第 12 集团军突击集团只推进了 1～2 公里，而且伤亡极大。

第二天，第 6 和第 12 集团军继续从正面展开进攻，苏军战士的散兵线一波接着一波，看起来就像海浪一样没有穷尽，但可惜的是他们都未能冲到德军的阵地前。德军间隔一段时间就调上几十辆坦克和自行火炮，支援步兵进行反冲锋，试图把苏军从登陆场上赶下北顿涅茨河，但都被苏军击退了。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又打了一天，谁也没能多推进一步。

在第 6 集团军的前线指挥观察所里，目睹了全天交战过程的马利诺夫斯基与大本营代表、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紧急磋商着对策。

“看来，仅靠什列明和丹尼洛夫的部队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敌人的防御纵深。得想点别的办法。”华西列夫斯基紧蹙着眉头说。

马利诺夫斯基躬身对着地图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才直起身，眼睛仍然盯着地图说：

“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崔可夫投入交战。”

一丝惊疑在华西列夫斯基脸上闪过：“什么，你是说动用近卫第 8 集团军？他们不是正在休整吗？”

“是的，除此之外我手里再没有其他部队可以调动了。如果不用他们， 坦率他说，我真不敢保证能完成大本营交给的任务。”

“把他们投入交战，你有多大把握完成任务呢？”

马利诺夫斯基耸耸肩，轻轻闭了下眼，“不知道，但肯定能比现在把握大些。”

华西列夫斯基慢慢低下头，小声说： “既然如此，你是方面军司令员，你就下命令吧。咱们一起先和崔可夫

谈谈。”

崔可夫马上被找来了。他还是跟在斯大林格勒时一样，不戴军帽，一头红色的卷发蓬在头顶，像是一堆燃烧的火苗。马利诺夫斯基开门见山：

“崔可夫同志，我命令你集团军作好战斗准备，22 日凌晨，你应从第 6

与第 12 集团军的接合部投入交战。”

崔可夫愣住了，像是没有听明白方面军司令员在说什么，疑惑不解的目光一会儿看看马利诺夫斯基，一会儿又看看坐在一旁的华西列夫斯基。

“您说什么，方面军司令员同志？我没听错吧，您是让我们四天之后投入交战⋯⋯”崔可夫小声问道。

“是的，四天之后投入交战。”马利诺夫斯基回答得斩钉截铁。 “如果允许我表明态度的话，我反对！”崔可夫突然提高了嗓音，并辅

之以有力的手臂动作，火苗似的头发上下直颤，“我们经过近一个月的艰苦战斗后还没有得到应有的休整，战斗力明显下降。再说，四天的准备时间， 连变更部署都困难，其他的准备就更不用说了。还有，您让我们仍然从那个老地方，从那个被德国人已经死死盯住的地方投入交战，能有什么结果呢？ 在那地方，两个经过长时间准备的集团军都攻不进去，何况我们呢？！”

崔可夫情绪激动地一口气讲出了自己的看法。马利诺夫斯基沉着脸听他讲完，然后声音不大地说：

“从你集团军的角度讲，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从方面军的角度，还是要求你服从命令。”

“可是⋯⋯” “崔可夫同志，”一旁的华西列夫斯基打断了崔可夫的争辩，走过来把

手轻轻放在后者的肩头上，“我们大家理解你的心情，更了解你的为人和忠诚，这些在斯大林洛勒早就有目共睹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员，既要善于用战术的眼光看待问题，更要学会站在战略的高度思考。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在北线，沃罗涅日和草原方面军正加紧对哈尔科夫进攻，有迹象表明，德军正企图从这里抽调部队前去增援哈尔科夫之敌。瓦图京和科涅夫遇到德军的顽强抵抗，压力很大，现在能帮上忙的只有我们这里了。我们要不失时机地，采取一些措施对正面敌人施加最大的压力，能迫使敌人从哈尔科夫向这里抽调增援部队最好，即使不行，就是能把当面之敌拖住也好。如果你的部队能拖住德军一两个坦克师，那你和你的部队就对整个这次第聂伯河会战做出了重大贡献！”

经华西列夫斯基这样一说，崔可夫冷静下来了，他明白了自己的集团军投入交战的作用和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方面军的范围。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服从命令了。

“这么说，我同意投入交战。但我有个建议。”说着，崔可夫走到桌前， 指着地图对马利诺夫斯基和华西列夫斯基说：“我建议近卫第 8 集团军不要在正面全线发起进攻，而应在比较狭窄的地段上集中兵力，形成一只拳头， 对敌人的防御做比较深的突破，至少要达到 8～10 公里。一旦我们突破成功， 方面军司令员同志，你应立即把鲁西亚诺夫的近卫机械化第 1 军投入突破口，这样，我方炮兵弹药不足的情况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弥补。”

马利诺夫斯基点点头：“我接受这个建议。鲁西亚诺夫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了，到时候我保证让他们及时赶到，只要你能把敌人的防御撕开一道足够大的口子。”

8 月 22 日，在一阵密集的炮火准备之后，近卫第 8 集团军所属的近卫步

兵第 28 和第 29 军，在狭窄的正面上向苏利戈夫和多尔格尼科那两个居民点发起突击。近卫军战士跟在徐进弹幕后边奋勇向前冲击。很快他们冲上了德军的第一道堑壕，从那里传来自动步枪的射击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慢慢地， 苏军的冲击波卷上了德军的第二道堑壕，然后是第三道堑壕。中午，崔可夫接到报告说，苏军已经推进到多尔格尼科那镇外，正在进行夺取该镇的战斗。这就是说，突破成功，德军的防线已被撕开了一个宽 8 公里、纵深近 10 公里的大口子，可以命令机械化军投入战斗了！

马利诺夫斯基这时正在崔可夫的指挥观察所里，观察所设在一片大树林

边缘的高地上，鲁西亚诺夫将军的近卫机械化第 1 军就在这片树林待命。马利诺夫斯基当即拿起电话，命令鲁西亚诺夫立即出击，进入突破口。然后他和崔可夫并排站在观察位置上，等待青观看坦克纵队冲出树林，投入交战的壮观场面。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五分钟、十分钟，仍不见坦克纵队冲出树林。马利诺夫斯基急了，他再次拿起电话。要方面军装甲与机械化兵司令沃罗赫中将去看看鲁西亚诺夫是怎么回事。沃罗赫的副手告诉他，将军已经去了树林。马利诺夫斯基又马上接通了鲁西亚诺夫，厉声问道：

“你在拖延什么？！为什么不立即出击？！还等什么！” 听筒里传来鲁西亚诺夫语无伦次的声音：

“我明白，方面军司令员同志。不过，您知道，这里，这里似乎有点小麻烦⋯⋯不过，马上就好了，我保证坦克部队马上投入战斗⋯⋯”

马利诺夫斯基听到这话，情知不妙，细长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一转身看见崔可夫正盯着他，立刻喊了起来：

“你看什么？看什么？你自己就不能去一趟吗！鲁西亚诺夫的人都在干吗？难道还在睡大觉吗？！”

没等马利诺夫斯基说完，崔可夫便跑出了观察所。来到树林里一看，鲁西亚诺夫正满头大汗地指挥部队进入出发阵地。看见崔可夫跑来，他无可奈何地把手一摊，说：

“你都看到了，我们并没有做好进入战斗的准备，各部队刚刚在出发阵地上集中，请原谅，再等一等吧。”

当着鲁西亚诺夫手下人的面，崔可夫不便发作，他只是冷冷地问。 “战斗命令四天之前就下达了，怎么还没作好准备？要知道，我可以等

你，可德国人却不会！” “是的，四天前就来了命令。可是你知道一个月以来我们接到过多少次

准备投入战斗的命令结果又都撤销了吗？大家跑来跑去的都失去了热情，谁知道这次的命令会不会又是白忙一场。”

崔可夫觉得眼前这位军长很坦率，所以把语气放温和了一点：“我的部队这次确实突破了敌人的防御，现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宽 8 公里、纵深 10 公里的突破口，乘敌人的第二梯队尚未赶来之前，把坦克部队投入进去就会进一步扩大战果，否则，情况很难说。”

鲁西亚诺夫眯起眼睛看了看崔可夫，有些不相信他说：“真的吗？真的突破了敌人的防御纵深？我们等了一个多月，就是没人来向我们说这句话， 难道今天真的成功了？”

崔可夫霍地转过身，一边大步往回走，一边高声喊道：“你去看看吧！ 又不是没长眼睛！”

等近卫机械化第 1 军准备好之后，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德军的远程重型火炮封锁了苏军后方通向前线的各条道路，空中出现了敌人的轰炸机在战场上空盘旋，这一切都表明德军做好了迎击苏军第二梯队的准备。时机错过了，鲁西亚诺夫不幸言中，这次他们再次接到了停止出击的命令。但马利诺夫斯基同时命令近卫第 8 集团军、第 6 和第 12 集团军及近卫机械化第 1 军， 第二天继续进攻。

第二天，8 月 23 日，苏军继续进攻，坦克部队也以密集队形投入交战， 但德军已在一夜之间把新的部队调到了遭受威胁的地段，大批德军坦克事先隐蔽在灌木丛里构筑好的工事中，对冲过来的苏军坦克进行直瞄射击。德军

还使用了反坦克火箭弹袭击苏军坦克，这种火箭弹由导线操纵，在掩体里发射，威力相当大。坦克一旦被击中，车体会被炸开，破裂的部分能被抛出十多米远。由于苏军炮兵没有发现德军的坦克工事和火箭弹掩体，因此，鲁西亚诺夫的坦克部队损失惨重。苏军的进攻收效不大。

但正是在这一天，北边的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草原方面军终于攻克了哈尔科夫；南边的南方方面军也在古比雪沃附近突破了德军防御，整条战线上的局势仍对苏军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