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帷幄运筹谋战机冬季攻势的最后冲击波

初春，残雪斑驳，寒风料峭。

一望无际、高低不平的原野上，被碾轧得翻转裸露的黑土，在雪地里留下道道纵横交措的痕迹，杂乱肮脏。一些烧得只剩下变形的骨架的汽车，被烟火燎烤得己看不清本来颜色的装甲车，还有履带脱落栽入弹坑的坦克，散落在黑白相间的旷野上，任寒风吹打。僵挺着躯干的战马，长长的马鬃随风抖动，身着不同军服的死者，或卧或仰，或伸或曲，用生命的最后一次造型， 无言地表述着最复杂的感情⋯⋯除了风之外，这里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间或，从树林中传出几声禽鸣，飘过寂静的大地，凄凉、低婉、如泣如诉。

不错，这是战场，是战神和死神联袂而至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在 1942

年的冬未春初，在苏联西部那条北起拉多加湖，南至克里木半岛绵延 2000 多公里的战线上，比比皆是。

继德军久攻列宁格勒不下之后，希特勒又发动了旨在拿下莫斯科的“台风”战役。然而，“台风”在苏联军民的浴血抵抗和突然降临的严寒面前， 逐渐减弱了势头，最终在离莫斯科仅一咫之遥的地方，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息。1941 年与 1942 年之间的冬季，也是苏德战争开始后的第一个冬季，德国人在领教了什么叫西伯利亚寒流的同时，也初次尝到了失败的苦涩。苏军抓住机会展开了冬季攻势，把战线向西推移了 150～200 公里。然而，无论从哪方面说，重创之后的苏军这时还不具备“宜将剩勇追穷寇”的能力，德军在一阵惊慌失措之后，慢慢地站稳了脚跟：

在北方风雪弥漫的列宁格勒城外，沃尔霍夫河中游两岸，苏军一举打破敌人对列宁格勒的封锁的意图未能成功。在沼泽成片的泥潭中和积雪齐腰的森林里，由费久宁斯基将军指挥的苏军第 54 集团军和弗拉索夫将军指挥的苏

军第 2 突击集团军，进展不顺利且配合有误，反被德军从第 2 突击集团军的

突破口两侧夹击成功，合围苏军 13 万人于柳班附近。尽管梅列茨科夫将军指挥沃尔霍夫方面军拼死相救，在德军的包围圈上打开一条血路，但由于通道过窄且支撑时间又短，终于没能全部解救出第 2 突击集团军。坚持了两个月

后，弗拉索夫率残部 3 万余人投降，成了自苏德战争开战以来唯一一个投降的中将衔高级将领。

稍南一点，在伊尔门湖南岸苏军西北方面军和西方方面军之一部，早在1 月中旬就把德军七个师约 10 万人包围在杰米扬斯克附近长 60 公里、宽 30 公里的地域内。苏军在外围攻打的同时，还使用空降部队协同作战，但两个半月始终未能消灭被围之敌。德国人不惜血本，组织大规模空中补给。德国空军总司令戈林，最多时调动 600 架载重量约 2 吨的容克-52 运输机，大编

队飞行，昼夜不停。从 2 月至 5 月，三个月内平均每天向杰米扬斯克空运 273 吨补给品，而且还总共运出伤员 2．2 万名，补充兵员 1．5 万名。终使陷入包围的德军坚守待援得以成功。4 月下旬，德军最高统帅部用 5 个师组成了一个特别集团，由赛德利茨·库尔茨巴克将军指挥，执行解围任务。库尔茨巴克指挥部队突越 40 多公里苏军阵地之后，打开了一条通道。靠这条宽仅数公里的狭窄通道，德军把杰米扬斯克变成了日后发起新的进攻的桥头堡。杰米扬斯克这块“死棋”最终被德国人作活，从而使希特勒相信，即使大量德

军陷入包围，也是可以通过空运补给和外围突破，于死地而复生的。十个月后，当希特勒把“杰米扬斯克方式”施用于斯大林格勒时，他才痛苦地发现， 上帝对他和他的将士的仁慈，原来也是非常吝啬的。

在战线中央，莫斯科城以西约 200 公里的维亚济马地区，由叶菲列莫夫

中将率领的第 33 集团军的 3 个步兵师，向维亚济马疾进。但由于孤军深入， 被德军切断了与其他部队的联系。同时由别洛夫将军指挥的骑兵军虽然与叶菲列莫大的部队会合，不幸也被德军包围。尽管被围苏军战斗不息，但到 4 月初，德军以新集结的大量兵力开始扫荡包围圈。别洛夫将军率部按朋西方方面军指挥部指示的路线，迂回跋涉近三个月，终于突破包围；而叶菲列莫夫将军所部，由于极度疲惫，无力长途行军作战，只好另寻捷径，但被强大的德军集团打散，叶菲列莫夫将军腰部负伤，无法行走，他又不愿被俘，结果举枪自杀。和这位在莫斯科保卫战中荣获红旗勋章的将军一起牺牲的还有第 33 集团军炮兵司令员阿弗罗西莫夫少将以及众多从莫斯科城下一直打到这里的将士们：要知道，维亚济马的形势与莫斯科的安危息息相关，德军在此地的集结，引起了苏军最高统帅部的密切注意和高度警惕，这对其误判德军春夏季主攻方向和制订苏军相应计划不无影响。在乌克兰，苏联元帅铁木辛哥负责统一指挥战线西南方向的三个方面军，即布良斯克方面军，西南方面军和南方方面军。1942 年 1、2 月，这三个方面军分成两路，一支向奥廖尔和库尔斯克方面发动进攻，一支向哈尔科夫及以南地区发动进攻。两次进攻取得一定成果，但由于部队疲惫，预备兵员不足，补给与运输困难等原因， 使苏军未能进一步扩大战果。2 月初，苏军在西南方向上的军事行动基本上停止。后一次进攻使苏军攻占了北顿涅茨河伊久姆对岸的一片很大地域，该地域被称为巴尔文科沃突出部，其纵深达 80 多公里，北面对仍由德军控制的哈尔科夫形成威胁。这种态势使西南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把下一步作战目标， 指向了哈尔科夫。当然也由此引出了一场悲剧。

最后，在战线南端的克里木半岛，战斗从秋未持续到圣诞节直至 1942 年新年过后，异常激烈残酷。苏军先退后进，在一些地段上与对方展开拉锯战。到 4 月初，由科兹洛夫将军指挥的克里木方面军几经反攻，终于夺回了

曾一度被曼施坦因上将指挥的德第 11 集团军占领的刻赤半岛。而苏滨海集团军则死死守住了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希特勒把未经同意便擅自下令部队撤离刻赤半岛的德第 42 军司令官冯·施波内克中将送交军事法庭判处了死刑。算是杀鸡吓猴，以儆效尤，同时也给了他的长官曼施坦因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曼施坦因当然要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我回面子。谁也没想到，克里木半岛即将成为一个的手的热点，流传下一个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1942 年的初春，经过十个月的厮杀，苏德战场上出现了暂时的沉寂。两个不共戴天的巨人在你死我活的角斗场上，在扑打厮杀了第一个回合之后， 正喘着粗气，淌着热汗，绷紧了肌肉，瞪圆了双目，捕捉着对手每一个细小的眼神和动作，寻找时机朝对手的要害部位给予致命的一击！

沉寂，往往是爆发的前奏。它充满了火药味，煎熬着人们的神经。交战双方都无法长时间忍受这种反常，都在全神贯注，伺机而动。

然而，从哪里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