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加苦战

8 月 8 日，德军开始了对卢加防线的猛攻。

在金吉谢普地区，经过半小时的炮火准备，德军的 2 个坦克师、1 个摩托化师和 1 个步兵师，同时从伊万诺夫斯克耶和大萨布斯克两地发起突击。

在这里防守的列宁格勒民兵第 2 师和步兵第 90 师，立即被卷入激烈的战斗。这天阴云密布，大雨滂沱。森林间的土地被雨水一浇，变得泥泞不堪。这样恶劣的天气极不利于坦克和摩托化部队的进攻，但求胜心切的德军第 4 坦克师冲在前面，浓密的雨幕影响了进攻坦克的视野，泥泞使德军的快速部队行动迟缓，而这一切都为苏军的炮兵提供了极好的机会。隐蔽在森林内的苏军人炮、迫击炮一齐开火，德军坦克部队猝不及防且躲避不灵，损失惨重。11 日，双方在克梁科沃地区展开激战。德第 6 坦克师在这里遇上了列宁格勒装

甲坦克集训队的 1 个坦克营和第 14 反坦克炮旅的抵抗。德军的第一次冲击没

能成功，损失了 15 辆坦克后退了回去。然后他们又向伊万诺夫斯克以北 4

公里的中心镇发起冲击，并占领了它。民兵第 2 师立即组织反突击夺回了该

镇。德军调来了第 1 步兵师，在坦克和飞机的支援下再次发起进攻，日终时第二次占领了这里。经过几天激烈战斗受到极大削弱的苏军防线出现缺口。12 日，德军集中力量向金吉谢普一赤卫队城铁路猛攻，占领了铁路线上的维伊马尔和莫洛斯科维策车站，这样，德军就可以把其主力从森林地区调到开阔的科波尔高地，以重兵向赤卫队城推进了，情况异常严重。

8 月 13 日西北方向总司令部把赤卫队城地区唯一一支驻防部队——步兵

第 281 师编入金吉谢普防御地带。列宁格勒战时防御指挥部紧急动员了 3000 名工人和职工加强金吉谢普的防御力量。但这些措施并未能从根本上扭转金吉谢普方向上的局势。14 日，从多处突破防线的德军绕到苏军在金吉谢普地区的阵地之后，包围了坚守在此地的苏军。苏军战士在被围情况下顽强抵抗， 第 17 号火力点的战士们在弹尽援绝的情况下，毅然引爆火力点，全部壮烈牺牲。16 日，金吉谢普被德军占领。此后，德军以主力部队向赤卫队城方向推进。同时分兵回攻位于金吉谢普以西的纳尔瓦，从东面突入在此地防守的苏第 8 集团军部队后方。第 8 集团军 5 个在此前战斗中遭到严重削弱的师，抵抗不住德军的进攻，奉命撤到卢加河下游右岸。虽然纳尔瓦失守，但撤过卢加河的第 8 集团军对进攻赤卫队城的德军侧翼和后方是个威胁。于是德军暂

停了向赤卫队城方向的进攻，集中力量消灭第 8 集团军，以便前出芬兰湾， 沿海岸进攻列宁格孰。

8 月 22 日，德军以 4 个步兵师的兵力，在强大空军的支援下，从金吉谢

普向东北方向的科特雷发起进攻。第 8 集团军的各部队虽然全力抵抗，但无

奈实力太弱了。比如，它的步兵第 118 师，只有 3025 人、76 毫米火炮 14 门、

152 毫米榴弹炮 3 门、重机枪 7 挺、手提机枪 47 挺，⋯⋯这与每师 16000 人、装备有大量重武器的德国步兵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而且，集团军中， 包括营团一级的部队，由于战斗损失，指挥员严重缺乏，有的团、营干脆没有团长、营长，没有相应级别的参谋长。到了 9 月初，第 8 集团军边战边退，

被压缩在芬兰湾沿岸一块长约 48 公里，最宽处只有 20 公里的地带上。但就

是这块滩头阵地，直到苏军 1944 年 1 月大举反攻，一直由第 8 集团军牢牢控

制着。

比金吉谢普地区的进攻迟两天，德军的北突击集群也向卢加防线的左翼以及防线后的诺夫哥罗德方向实施了突击。8 月 10 至 12 日，德第 16 集团军

的 3 个步兵师在第 8 航空军的支持下，向苏第 48 集团军步兵第 70 师和独立

山地步兵第 1 旅的阵地猛扑过来。德军前两天的突击收效不大，为了大量消灭苏军的抵抗力量和给敌人造成心理打击，德军利用掌握着制主权的便利， 大量使用了空中打击，仅 13 日这一天，德军便出动了 829 架次飞机，对苏军阵地狂轰滥炸。而这时西北方面军在诺夫哥罗德方向上可以使用的飞机仅有6 架。第 48 集团军的部队在遭到重大损失之后，被迫退向北方，20 日，经过

45 天的英勇防御之后，苏军放弃卢加。通往诺夫哥罗德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苏军部队掩护了。24 日，诺夫哥罗德全城失守，德军占领了列宁格勒西南方的又一个重要城市。在此之前，德军绕过诺夫哥罗德占领了该城东北的丘多沃。这样，德军既可以沿着丘多沃—列宁格勒的公路，也可以沿着诺夫哥罗德— 列宁格勒的铁路，向他们的最终目标快速前进了。现在，这个目标简直唾手可得。

然而，春风得意的德第 16 集团军却不得不停住迈向列宁格勒的脚步了。

刚刚从苏军后备队调来的第 34 集团军，利用德第 16 集团军主力北上而在自

己的右翼出现一个宽达 80 公里的缺口，果断地从旧鲁萨以南地区出击，直取

德第 16 集团军军部所在地德诺。同时，第 11 集团军也用其左翼部队配合第

34 集团军的行动。苏军以 8 个师的兵力发动进攻，使德军碎不及防：两天之

内向前推进 40 公里，前出到德诺—旧鲁萨铁路。这就不仅对旧鲁萨地区的德军形成包围之势，而且威胁到了正向诺夫哥罗德进攻的德军后方。莱布紧急从诺夫哥罗德方向调回党卫队“骷髅”摩托化师，从卢加城下调来第 56 摩托

化军和第 3 摩托化师，第 8 航空军的轰炸机主力部队，也转向旧鲁萨地区。

德军在苏军突破地区重新形成兵力兵器优势后，开始反扑，到 25 日，苏第

34 集团军和第 11 集团军的部队，被迫撤回原出发地。

解除了后顾之忧的德军继续从西南、南面以及西面向列宁格勒大举进攻。25 日，德军占领了柳班车站；29 日，占领了多斯诺；30 日，在奥特拉特诺耶西南前出至涅瓦河。同一天，沃尔霍夫—列宁格勒铁路线上的姆加车站失守，至此，列宁格勒同苏联内地联系的最后一条铁路线亦告中断。德军最高统帅部的首脑们认为，德军在列宁格勒城下的进攻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剩下的就是与芬军会师并拿下列宁格勒了。

列宁格勒地区急剧恶化的局势，使莫斯科万分焦虑。眼看德军兵临列宁格勒城下，而北方方面军指挥部需要照顾和指挥的战区战线过多过散，既分散了注意力，又分散了兵力。于是作出决定，把北方方面军分为卡累利阿方面军和列宁格勒方面军，前者负责列宁格勒以北和西北对芬军作战，后者则集中精力对付来自西南、南面的威胁。任命弗洛罗夫中将为卡累利阿方面军司令员，波波夫中将为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员。6 天之后即 8 月 29 日，国防委员会又决定把西北方向总司令部与列宁格勒方面军指挥部合并在一起，而西北方面军直接隶属于大本营指挥。这实际上撤销了西北方向总司令部。9 月 5 日，对列宁格勒方面军主要领导人进行了调整，原西北方向总司令伏罗希洛夫元帅任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员；原西北方向总司令部军事委员日丹诺夫任方面军军事委员；参谋长是戈洛杰茨基上校。为了阻止德军突向拉多加一奥涅加湖间地区与芬军会师，大本营把刚刚组建的第 52、第 54 集团军和

重建的第 4 集团军，在沃尔霍夫河东岸展开，以掩护沃尔霍夫、季赫温方向。因为这里是德军与芬军会师的捷径。在列宁格勒城里，则组成了以伏罗希洛夫、日丹诺夫等人为首的“保卫列宁格勒军事委员会”，动员一切力量加强城防，重点就是加快赤卫队城地区的筑垒地域的修建工作。

然而，列宁格勒城下的形势还在恶化。9 月的第一个星期中，德军除继续从西南、南面逼近列宁格勒外，于 9 月 7 日攻占了拉多加湖南岸涅瓦河河口的什利谢尔堡。德军在十多公里的地带上前出拉多加湖南岸。什利谢尔堡失守，使德军终于完成了对列宁格勒的陆上包围。此后，这座拥有几百万居民和军队的大城市，就只有靠拉多加湖上的水上交通和空中运输支撑了。

对希特勒和菜布来说，只要再加一把劲，列宁格勒就肯定无疑地是他们的了。但对斯大林来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允许失去列宁格勒。以前他把希望寄托在老战友伏罗希洛夫身上，但后者并没有让列宁格勒转危为安。为了抢救这座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城市，斯大林心须再试一次。

“请将方面军交给朱可夫同志指挥⋯⋯”

1941 年 9 月 13 日傍晚，一架拉。2 型飞机，穿过蒙蒙雨幕，降落在列宁格勒城内机场上。飞机刚刚停稳，螺旋桨还在快速转动，舱门便哗地一声打开，机内的简易舱梯随即放下，四位将军用手压庄军帽，鱼贯而下，朝停在一边的两辆吉姆-111 轿车疾步走去。关好车门，为首的一位大将对司机简短他说了句：

“到斯莫尔尼宫。”

列宁格勒方面军指挥部所在地斯莫尔尼宫此刻正在召开军事会议。方面军司令员伏罗希洛夫，军事委员日丹诺夫等人表情严峻，商议着如何加强列宁格勒的城防。城防问题现在已经变得非常迫切了，这不仅由于德军和芬军日益逼近列宁格勒，而且从 9 月 4 日起，德军从所占领的多斯诺北郊，用 240 毫米口径的火炮终日向列宁格勒城区实施炮击。9 月 8 日，德军的飞机一改以前夜间空袭的作法，第一次白天对列宁格勒实施了轰炸。

会议正在进行，突然，会议室的门一开，一前两后，走进来三位将军。走在前面的正是刚刚下飞机的大将。他个子不高，但肩膀宽阔，脸膛不大， 可大大的下巴格外突出，下颌底部正中有一道深深的肉沟，把下巴的肌肉分为左右两块。伏罗希洛夫一看见这位大将，心里不由得一紧：“朱可夫，他来干什么？”

没容伏罗希洛夫等人起身，朱可夫已经迈着大步径直走到伏罗希洛夫跟前，皮鞋后跟用力一碰，咔地一个立正：

“元帅同志，您好。我奉命来到。” “奉命？奉谁的命令？”伏罗希洛夫满脸疑惑。

朱可夫也不答话，从制服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条，递给伏罗希洛夫。伏罗希洛夫连忙欠身接过，展开一看，斯大林那特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立即映入眼帘：

请将方面军交给朱可夫同志指挥，然后立即飞回莫斯科。

约·斯大林没有称呼，也没有日期，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便解决了一个重要战略

方向上的重要方面军的最高指挥员的任免。这种作法符合斯大林处理问题的风格，而且也只有他能够并可以使用这种方法。作为斯大林的老战友，伏罗希洛夫对此非常熟悉和了解。所不同的，以前是看着斯大林处理别人，今天

则是他自己。而事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从潜意识上却常常倾向于认为这不是真的。所以，尽管纸条上只有廖廖数语，伏罗希洛夫拿着它还是看了好几遍。朱可夫似乎看出了伏罗希洛夫有些顾虑，便凑到他耳边低声又补充了一句：

“最高统帅让我先把它亲自交给您，正式任命随后发到。”

伏罗希洛夫默默地点点头。他明白了这是斯大林先跟他打个招呼，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他把纸条递给了日丹诺夫，抬头看见与会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注视着他，便站起身，习惯地先咳了一声，用平静的口吻说： “最高统帅召我回莫斯科，今晚就走。大本营将任命朱可夫大将为列宁

格勒方面军司令员，从今天接替指挥。”

朱可夫朝与会者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用手一指进门后就站在门旁的随来的两位将军，介绍道：

“同我一起来的霍津中将和费久宁斯基少将。”然后在桌边一把椅子上坐下，问道：“军事委员会在讨论什么问题？”

“有关城防问题，军事物资供应问题，疏散问题⋯⋯”日丹诺夫一口气说了一串。

朱可夫一挥手：“我建议本次会议到此为止。作为新接任的方面军司令， 我必须在对局势作更详细的了解之后，才能作出决定。下次开会的时候，是在——”他抬手看了看表，“晚上 11 时整，通信兵主任留下。其他同志可以走了。”

晚上 11 时，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成员都准时来到会议室。朱可夫埋头于一堆地图和文件之中，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等人们坐定之后，朱可夫头也不抬，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截了当他说：

“参谋长，介绍一下过去 24 小时的情况，简明扼要一点。”

方面军参谋长戈罗杰茨基慢慢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打开看了看，又合上，然后又打开。看得出他很紧张，话讲得结结巴巴，下一会儿， 额上的汗珠便淌了下来。他上任刚刚一个星期，如此复杂多变的形势，也确实够难为他的，从参谋长并不流畅的报告中，与会的每一个人都进一步感到了一种重压和紧迫。

在列宁格勒西南，德军向第 42 集团军的防线发起了攻击，集团军右翼的

民兵第 2 师和步兵第 500 团，没有顶住敌人的进攻。8 月 12 日，红村被德军

占领，尽管民兵第 3 师目前在红村以北顽强抵抗，但德军仍推进到乌里茨克

附近。而从乌里茨克到列宁格勒市中心，只有 12 公里了。

在列宁格勒以南，第 55 集团军在普希金、卡尔皮诺和普耳科沃高地一带

艰苦奋战。9 月 12 日，德军以 3 个步兵师的兵力猛攻第 55 集团军的右翼，

在部分地区楔人了苏军防御阵地。从这里到列宁格勒不到 20 公里。同时德军在红村地区的进攻严重威胁到该集团军的后方。换言之，如果从最坏的角度考虑，第 55 集团军不能排除有被包围的危险。

在芬兰湾，德军继续把第 8 集团军压向海岸。如果让德军前出芬兰湾， 那么列宁格勒在芬兰湾内的重要依托——喀琅施塔得军港及停泊在这里的波罗的海舰队将受到极大危险。列宁格勒的处境会更加恶化。

在列宁格勒以东，德军前出至拉多加湖南岸后，已在宽大正面上进抵涅瓦河东岸，并在一些地区开始强渡。由于第 54 集团军与列宁格勒之间的联系已被切断，苏军在涅瓦河西岸的防御部队更显得势孤力单。戈罗杰茨基报告

的过程中，朱可夫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地图。戈罗杰茨基讲完，朱可夫仍然低着头，声音不大他说：“现在，敌人把他们的兵力集中在我们的西南方向， 打算从这里，乌里茨克和旁边的普耳科沃高地冲进列宁格勒。他们想的倒是不坏，不过，这个意图暴露得大明显了。可是，”他突然扬起头，旋即挺直身子，拳头“通”地一声砸在桌上，声音陡然升高：“你们为什么看不出这一点？为什么在所有战线上平均部署部队？为什么不把方面军的主要力量放在这个方向上？嗯？”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耳闻过朱可夫发起火来不顾一切，就连斯大林也敢顶撞，为此甚至丢了总参谋长的职务。但绝大多数人并没有目睹过他发火的样子。现在可算是领教了。会议室里死一样安静。

“我建议，”朱可夫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第一， 用火炮、迫击炮及航空兵的火力，消耗敌人，不让他们冲击我们的防御阵地； 第二，在 9 月 18 日前，组建 5 个步兵旅、2 个步兵师，把它们集中起来直接

用于列宁格勒城防，以建起第四道防线。第三，命令第 8 集团军积极活动， 对向乌里茨克、普耳科沃高地进攻的敌军的侧翼和后方实施打击。第四，我们与第 54 集团军联合行动，实施相向突击，以收复姆加和什利谢尔堡。有不同意见吗？”朱可夫这才看了一遍军事委员们，见众人没什么反应，“全体通过，书面命令明天下达。还有，请你记下我的命令。”他指了指戈罗杰茨基。戈罗杰茨基连忙又掏出了那个小本，拧开了钢笔帽。

“我命令，马上从第 23 集团军中抽出部分兵力调归第 42 集团军指挥， 以加强乌里茨克和普耳科沃方向上的防御。”

戈罗杰茨基记下朱可夫的命令，又有些犹豫，小心他说：“可是，司令员同志，第 23 集团军防守的卡累利阿地峡，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样，会削弱那个地段的防守力量，万一⋯⋯”

“别讲废话！”朱可夫厉声打断他道，“一个普通的作战参谋都明白， 每一次调动部队，都削弱一个地段，加强另一个地段！到目前为止，乌里茨克、普耳科沃是最危险的地段，是全线防御的重点，不加强这里加强哪儿？ 如果以后卡累利阿地峡成了重点，再调部队去加强它！”

戈罗杰茨基似有所悟，朱可夫继续说： “我命令任命霍津将军为方面军参谋长，任命费久宁斯基将军为方面军

副司令员。谁还有话要讲？”见没有人要讲，朱可大宣布：“会议结束。” 以后的几天，列宁格勒方面军军事委员会采取一切措施加强防御。朱可

夫把重新组建的第 21 步兵师和民兵第 6 师，及由水兵组成的两个陆战旅调往

乌里茨克、普耳科沃高地，并任命费久宁斯基接过第 42 集团军的指挥权。同

时密切关注着敌人的动向。根据他的判断，在 9 月 20 日左右，德军会向列宁格勒再次发起攻击，因为时间的拖延只能对敌人不利。然而，莱布将把主攻方向选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