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向敌人低头”

卢加防线南起伊尔门湖西岸的西姆斯克，然后沿卢加河向北延伸至该河注入芬兰湾的入海口金吉谢普，全长 300 公里。由于时间紧迫，这条防线上的前沿阵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架设铁丝网和布设地雷，也没挖好反坦克和反步兵壕，其中一些地段上挖好的掩体和修起的工事质量也不高。因此，尽管苏军部队占领了防御，但这并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守住它。

日 10 日，德军沿普斯科夫—卢加公路向波尔霍夫、松尔岑、诺夫哥罗

德方向发起进攻。扑向卢加的是德第 4 坦克集团军的第 41 摩托化军，该军辖

1 个坦克师、1 个摩托化师和 1 个步兵师。在卢加方向进行防御的是苏西北方

面军的第 118 师。在德军优势兵力的多次冲击下，该师遭受重创，被迫沿普斯科夫一格多夫公路向北撤退。通往卢加的公路已没有苏军部队的掩护了，德军顺利地进抵卢加城下。卢加城下担任第二梯队的西北方面军步兵第 90 师，刚刚从杜波诺维奇地域开到这里，在缺乏战斗保障的情况下，遭到德军坦克和空军的突然打击，损失惨重，只好撤往卢顿地区。到 7 月 12 日，在楚德湖东岸的苏军已经撤到卢加防线的前沿了。西北方向总司令部马上命令第8 集团军和第 11 集团军的步兵第 41 军，从西北方面军转隶北方方面军，加入卢加作战集群，不允许德军从西南方向冲向列宁格勒。

然而卢加作战集群的部队数量和防御力量与要守住的防线相比，还是大少太弱了。步兵第 191 师的防区有 70 公里，列宁格勒民兵第 2 师有 40 公里。

师与师之间最大的宽度有 20 公里没有部队占领。防线右翼的金吉谢普方向，由于负责防守此地的民兵师尚未赶到，而完全没有部队掩护。整条防线上的炮火密度低得可怜，平均每公里不超过 2 门火炮和迫击炮，最多的步兵第 177

师防御地段，也只达到每公里 10 门。

德第 4 坦克集团军司令赫普纳了解了苏军的防御情况后，决定避实就

虚，立即命令第 41 摩托化军避开卢加城，改道北上，从金吉谢普地区突破卢

加防线。第 41 摩托化军依令行动，7 月 14 日，其先头部队的 20 辆坦克未遇

任何抵抗在金吉谢普东南方 20 至 25 公里处渡过卢加河，占领了河右岸的伊

万诺夫和大萨布斯克地区。同时，奉命向诺夫哥罗德进攻的第 4 坦克集团军

的第 56 摩托化军，也进抵卢加防线左翼的西姆斯克。卢加防线面临着被突破的危险，严峻的考验摆在了卢加守军的面前。

德军在金吉谢普方向已经渡过卢加河的消息报告到西北方向总司令伏罗希洛夫元帅的时候，他在总司令部所在地诺夫哥罗德的野战指挥所里，刚刚与斯大林通完电话。这位老战友这回可真的不客气了，对西北方向总司令部的工作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要伏罗希洛夫想尽一切办法至少恢复 7 月 10 日时双方的防线，把德军赶回到楚德湖以西去。斯大林最后一句话说得尤其严厉：

“你们要是再让敌人无所顾忌地推进，再让我们失望，那就想想该怎么办吧！”说完不等伏罗希洛夫回答，啪地挂断了电话。

伏罗希洛夫慢慢地放下听筒，刚在椅子上坐下，参谋长扎哈罗夫将军匆匆走进来，后面紧跟着军事委员日丹诺夫。伏罗希洛夫一看两人神情紧张，预感到情况不妙，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怎么，又有麻烦啦？” 扎哈罗夫点点头：

“德军在金吉谢普方向已经渡过卢加河，占领了两处登陆场⋯⋯” “主吉谢普！为什么偏偏在那儿？那儿不是有民兵第 2 师吗？他们为什

么放弃了阵地？”伏罗希洛夫由于吃惊禁不住叫了起来。

扎哈罗夫看了看日丹诺夫，日丹诺夫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右手习惯地抵住肝部，平静他说：

“民兵第 2 师尚在开进途中。有什么办法，我们缺少卡车，他们只好步行上前线。”

“必须马上采取措施，否则卢加防线就完了！斯大林同志刚刚还来电话问起这里的情况，如果他知道卢加防线也不行了，那可就⋯⋯”伏罗希洛夫讲着讲着一挥手，忽然看见站在一边的扎哈罗夫，一下子停住不往下说了。不过日丹诺夫，包括扎哈罗夫也都猜到了伏罗希洛夫吞下去的话是什么。

“是要马上采取措施！”日丹诺夫接过话说。“我想以西北方向总司令部的名义向全体列宁格勒人民发一个告人民书，讲清目前严峻的形势，号召人民投入保卫革命摇篮的战斗。同时，加快民兵师的组建工作，7 月底，至少再组建 7 个志愿师。”

“我同意！”伏罗希洛夫高高举起左手，同时看着扎哈罗夫。扎哈罗夫点点头：

“我也同意。同时我建议抓紧时间加强和完善列宁格勒接近地上另两道防线，止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完全正确！”伏罗希洛夫大声赞同。“另外，同志们，我们也不能总是等着敌人来打我们，我们干吗不出击一下呢？有时候，一个成功的反突击，可以抵消敌人的十次进攻。”他的目光在日丹诺夫和扎哈罗夫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

“是得给德寇一点颜色看⋯⋯”日丹诺夫若有所思。 “我看在这里，从旧鲁萨向索尔策地区实施反突击比较适宜。第一，这

里的德第 56 摩托化军的侧翼，由于跟进的步兵没有跟上而处于暴露状态；第

二，现在的第 41 摩托化军又被调往北方的金吉谢普，一时无法支援第 56 摩托化军；第三，德军正全力进攻，对我军的反击防备不足，这样我们就可以乘其不备，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至少可以迟滞敌军向诺夫哥罗德的进攻。” 扎哈罗夫将军说得有条不紊。伏、日两人频频点头。最后，伏罗希洛夫做出决定：

“日丹诺夫同志，发表告列宁格勒人民书和组织民兵师的工作请你多费心吧。扎哈罗夫同志，你把反击计划上报莫斯科的大本营，就去安排反击的部队。我明天到金吉谢普去一趟，一定要把德国人再赶过卢加河去！”

第二天，伏罗希洛夫驱车来到波列奇那一伊万诺夫斯科耶地区，亲自指挥刚刚赶到的列宁格勒民兵第 2 师，向德军占领的两处登陆场发动反突击，民兵师的出现出乎德军的意料，没有步兵掩护的坦克部队防御上漏洞百出，经过激烈的战斗，德军被迫暂时撤过卢加河。下午，伏罗希洛夫又来到大萨布斯克，列宁格勒基洛夫步兵学校的学员队和一个工兵营的战士们，为争夺渡口，正在与德军激战。双方你来我往，拉锯般地使渡口几次易手。学员队急行军连夜赶到这里，除了几挺轻重机枪外，没有什么重武器。工兵营是昨天被派来这一带布雷的，与渡过卢加河的德军突然遭遇而投入战斗，也没有火炮迫击炮等反坦克兵器，只能用燃烧瓶对付坦克，因此，战斗得相当艰苦。伏罗希洛夫走进临时搭建的营指挥所，满身尘土、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大尉营长，显然被苏联元帅的突然出现惊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双手下意识地在裤腿上搓着，一时不知说什么。伏罗希洛夫伸出手，朗声道：“你好，大尉同志。刚听说你们营打得非常出色，报销了德国法西斯 8 辆坦克，了不起！” “为苏联服务！”大尉这才想起敬礼，然后跨前一步握住了元帅的手。“大尉同志，你们刚才和德国法西斯交过手，你们对他们怎么看。”伏罗希洛夫向德军阵地那边努努嘴。“有人说，德国人是无法阻挡的，我们只能一退再退⋯⋯”说着，伏罗希洛夫示意大尉踉他走出指挥所，在阵地上慢慢前行。这是双方的一次战斗间隙，激烈战斗后的战场上，显得异常寂静。大尉沉吟了一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我想，我们不能后退，元帅同志。我们能退到哪里呢？要知道身后就是列宁格勒。”他想了想，又说：“说实话，元帅同志，德国法西斯的装备是比我们强，作战经验也多，有时候，看到他们进攻的气势，我心里也⋯⋯也不是一点恐惧都没有的。”大尉舔了舔发于的嘴唇，垂下眼帘，但马上又扬起头：“可是，当我一想到这是为了国家、人民，为了我自己的家庭，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就是千百万人民中的一员——而战斗，也就没什么害怕的了。经过战斗，我明白了，只要我们不害怕，不后退，德国法西斯就会害怕，就会后退！”伏罗希洛夫默默地听着，在一处高坡顶上停住，背着手，眯起眼向敌人阵地方向眺望，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是啊，是啊，你说得对，只要我们自己不害怕，不后退⋯⋯ 可惜我们明白得有些晚了，多少土地丢失了，多少苏联的土地⋯⋯”

大尉刚要张嘴说什么，忽然，一阵飞机引擎的响声从侧后的树林那边传来，3 架德国的“梅塞施密特”飞机掠过树梢，从高坡上呼啸而过，没飞多远，在空中转了个弯，冲着高坡又飞了回来，可能是停在路边的伏罗希洛夫一行乘坐的汽车和在坡上出现了一小群人引起敌机飞行员的“兴趣”，只见3 架飞机迅速降低高度，做好了俯冲扫射的准备。大尉马上高声喊道：

“这是空袭，全体进入树林！”

随同伏罗希洛夫来的人听到喊声立即散开，跑向树林。大尉对身边的元帅说了句：“跟我来，元帅同志。”便跑下了高坡，等他三步两步跑下来，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伏罗希洛夫仍然微扬着头，站在高坡上一动未动。

“元帅同志！”大尉扯破了嗓子大叫一声，转身向坡丘跑云，其他人也被这声大叫惊得收住脚步，几乎同时扭过头。

“梅塞施密特”怪叫着扑来，机身差一点就擦着树梢了，机头下方的炮管里闪出一串亮光，敌机开火了，伏罗希洛夫两侧的地面上，立即溅起了一串喷泉般的泥土。大尉冲到伏罗希洛夫面前，惊魂未定地大声说：

“元帅同志，您、您这是做什么呀？！”

伏罗希洛夫朝他一侧头，耸耸肩膀，坦然他说： “我不习惯向敌人低头，你说的对，只要我们不后退敌人就得后退了。” 此后，金吉谢普和大萨布斯克地区的战争一直持续到 7 月下旬。民兵和

学员们拼死抗击着德军的进攻。德军为争取大萨布斯克渡口，一次竟同时派出 50 余架飞机狂轰滥炸，面积不大的渡口地区的土地就像被翻过了一样，四周的树林燃烧起了熊熊大火，学员队的战士们在弹尽粮绝，援兵下到的情况下，与冲上来的德军展开白刃格斗，直到牺牲。

在卢加防线的左翼，从 7 月 15 日到 18 日，苏第 11 集团军分成两个作战

集群。向索尔策地区的德第 56 摩托化军的第 8 坦克师和第 3 摩托儿师发起了

反突击，切断了该师与其他德军的联系。同时电切断了第 56 军的后方补给

线。陷入包围的第 8 坦克师曾一度只能通过空运进行补给。苏军从地面和空

中对该师进行了立体攻击，使其损失坦克约 70 辆，损失之惨重是开战以来仅

有的。第 56 摩托化军司令曼施但因急令两个师向西突围，撤到德诺一线建立

防御。并马上要求党卫队“骷髅”师和第 16 集团军增援。突破包围的第 8

坦克师和第 3 摩托化师在德诺地区一直休整到 7 月底才又重新转入进攻。苏军在卢加战线上的英勇防御和在索尔策地区的反突击，重创了德军，

使德军的推进速度大大降低，如果说从战争开始到 7 月 10 日的 19 天中，德

军在西北方向推进了 500 公里，那么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它们只前进了 150

公里。也就是说，每天的平均推进速度由 26 公里下降到 5 公里。不管哈尔德和莱布愿不愿意承认，德军从行进间占领列宁格勒的打算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