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号火车站:第 1 营苦战 7 昼夜
最先登上伏尔加河右岸的第 42 团第 1 营是个加强营,内有一个迫击炮
连、一个反坦克枪连,一个自动步枪排和一个工兵排,共 300 多人。他们上岸后,马上与德军交上火,双方由近战发展到白刃格斗。在付出包括营长切尔维亚科夫负伤在内的不小损失后,第 1 营一步步地把德军逼离了中央渡
口,掩护了后续部队的渡河登陆。然后,根据集团军指挥部的命令,第 1 营
又向被德军占领的斯大林格勒 1 号火车站发起冲击。占据车站的德军全无防备,仓皇撤出车站。接下来的几天,德军在车站地域不断投入大量兵力,车站有一天曾四次易手。德军凭着优势的兵力和火力,不顾一切地向第 1 营阵
地轮番冲击,终于在 9 月 21 日切断了第 1 营与其他苏军部队的联系。陷入包
围的第 1 营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仍孤军奋战。无论是团、师、还是集团
军指挥部都与第 1 营联络不上,只能从德军的行动中判断车站附近还有苏军
战士在抵抗。随着这一地域战斗的日渐平息,人们不由得不相信,第 1 营指战员们真正与阵地共存亡了。当时的战报及战后初期的报纸、出版物都说该营已全部阵亡。事隔 15 年后,1957 年,崔可夫突然收到一封寄自乌克兰契尔尼戈夫省普里卢基市利科维察镇的信,一位卫国战争的荣誉残废军人安东·库兹米奇·德拉甘在信中说,他就是第 1 营第 1 连连长,他能说出 1942
年 9 月 15 日后第 1 营战斗的详情。这封信令崔可夫激动不已,不久他利用休假专程拜会了这位老战士。德拉甘的讲述,把当时的崔可夫,相信也会把我们今天的读者,带回那惊心动魂的 9 月,那战火纷飞的斯大林格勒⋯⋯
当我带领全连一接近车站,当即与敌人交上了火。这时营长切尔维亚科夫赶过来,靠近我身边,边擦眼镜边对我说:
‘应当抄敌人的后路,从车站后面攻打敌人。多带点手榴弹。去吧。’ 我点点头,带领全连借黑暗掩护朝车站后面包抄过去。我们摸到车站后面, 敌人没有察觉,我命令先扔一阵手榴弹,战士们借爆炸腾起的烟幕冲了上去。敌人惊慌失措,四下逃散,在黑暗中胡乱打枪。等敌人清醒过来,发现我们人并不很多,进行反扑试图重新夺回车站时,我们已迅速组织好比较坚固的防御。敌人虽然从三面对我们进行了多次冲击,但从当晚到第二天凌晨,他们并没能夺回车站。
转眼到了清晨。这真是个令人难熬的早晨。敌人的飞机从拂晓就开始了俯冲轰炸。数百枚炸弹儿乎同时落地。飞机刚炸完马上又开始了炮击。车站内烟尘四起,墙倒顶塌,连钢筋和巨大的钢铁构架都被打弯了,但我周围的战士们仍斗志不减。
傍晚,德寇也企图包抄我们的后路。他们在车站广场拐角处的一栋楼房里集中,准备向我们发起冲击。为了标定目标我们把这座楼房称为‘制钉厂’, 因为据侦察兵报告,楼里有一个铁钉仓库。我马上组织战士先敌行动,抢在敌人前边实施灵冲击。效果不是很理想,我们没能攻占全座大楼,只拿下一个车间,相邻的几个车间仍然控制在敌人手里。差不多同时,车站前的战斗也已经转入车站大楼内部。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我连的力量已近枯竭。全营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利。营长受伤被送往伏尔加河对岸,费多谢耶夫上尉接替指挥。各连几乎是各自为战。
我们的弹药补给发生困难,通过伏尔加河运送的弹药远远抵不上我们的战斗消耗。伙食也没着落,随身带的干粮眼看就要吃完了。战斗一刻都没停息,战士们沏夜得不到睡眠。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口渴。长时间置身在烟熏火燎的环境中,常常喝不上一口水,这是什么滋味?当时,即使能找到一点水也要用来冷却机枪。我们曾把楼房里的自来水管用子弹打穿,一滴一滴地接着残留在管里的水,那水少得可怜,因此珍贵得要命⋯⋯
‘制钉厂’楼房内的战斗特别残酷,我们经常与敌人短兵相接,这时候匕首、铁锹、枪托,甚至木棒都派上了用场,而且往往比射击有效。敌人看
用现有的兵力不行,就动用了预备队,成连的德国兵一批接一批地冲上来。说实在的,我们真有点顶不住了。于是我向营部紧急求援,费多谢耶夫深知车站的意义重大,立即派步兵第 3 连前斗支援我们。可是要进入车站就必须
冒险穿越敌人的火力网,第 3 连在途中遭到敌人密集的火力杀伤,连长科列
加涅夫少尉好不容易才把连队带过来,可到这里一点数,全连只剩下 20 个人了。
9 月 18 日又是一个不好过的日子。从清晨到中午,斯大林格勒上空敌人的飞机遮天蔽日。德寇飞行员猖狂已极,他们有的驶机脱禹机群俯冲下来, 几乎擦着楼顶和树梢对街道和坍塌的房屋疯狂扫射。还有的飞机上装着警报器,一边超低空飞行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制造恐怖气氛。就在这天夜里, 在‘制钉厂’我们占领的车间,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砖块横飞,烟尘四起, 原来是车间的一堵墙被敌人从隔壁炸塌了。还没等找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乒乒乓乓,敌人扔过来不少手榴弹,落在地上“丝丝”冒着青烟四下滚动,眼疾手快的战士拾起敌人扔来的手榴弹又扔了回去。也有的因来不及躲蔽被炸死炸伤。第 3 连连长科列加涅夫就被炸成重伤,两名战士冒看极大危
险才把他从这里抬到伏尔加河边。对了,后来人们传说整个第 1 营就科列加涅夫一个幸存者,而把我们都列入阵亡名单了。他这个幸存者也许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救出来的呢。说到这里,德拉甘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凝视着墙上一张略微发黄的照片,只见那上面有一群身穿军装的小伙子挤在一起愉快地笑着。崔可夫顺着德拉甘的目光也看到了照片,他轻声问道:“你的战友?”德拉甘默默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喃喃地说:“都不在了⋯⋯ 都在斯大林格勒牺牲了⋯⋯”崔可夫对着照片端详良久,转过脸问:“后来呢?第 1 营怎么啦?”
我们在‘制钉厂’又坚持了一昼夜,后来迫击炮连又来支援我们。可是这时他们的炮弹早已打光,有炮也用不上了,只好用步兵武器迎敌。9 月 21
日是第 1 营最困难的一天,从一清早德寇就发起疯狂进攻。火力之强、攻势之猛超出了我们的意料。看来他们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了。冲在前面的敌人倒下,后面的敌人仍然往前冲。半天的时间里,敌人伤亡惨重,但我营的阵地也被截为两段。
一部分战士和营部被敌人包围在百货商店一带,敌人从四面八方冲进商后大楼,在大楼里展开了白刃格斗。营长费多谢耶夫和营部全体人员都加入了撕杀。当我们派出 4 个战斗组前去支援时,敌人的坦克抢先了一步,一阵猛烈的射击后,百孔千疮的大楼里再也没有反抗的枪声了。
我们也三面受敌,与团里及友邻部队失去了联系。弹药补给已中断,伤亡不断增加,只好一面抵抗,一面撤往伏尔加河岸。沿途的每座房屋都被利用来抗击敌人。只有当地板着火、衣服要被烧着时,战士们才肯撤离。就这样打打撤撤,一天之中敌人才攻占了不到两条街区。
后来我们占领了红色彼得堡大街和共青团大街路口拐角处的一栋三层搂,后面不远就是伏尔加河,不能再退了,这里就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在这里坚持了五天五夜。五于五夜中打退了敌人多少次冲锋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次,敌人调来坦克企图消灭我们。这时我们只剩下一支反坦克枪和三发子弹,以及最后一盘机枪子弹。我把反坦克枪交给反坦克手别尔德雪夫,让他到楼房拐角处把敌人坦克放近了打。他出了楼房还没来得及占领阵地就被敌人抓到了。别尔德雪夫跟敌人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情他
让敌人上当了。因为敌人冲过来的方向正好是我们架着最后一挺有子弹的机枪的地方。于是,又一片德寇的尸体倒在地上。敌人知道上了当,他们把别尔德雪夫推到一个废墟堆上,就在我们眼前把他枪杀了。接着,几辆坦克一齐朝我们射击,大楼晃了晃便塌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过来了,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烟尘刺鼻, 嘴里是咯吱作响的砖沫灰渣,旁边传来低沉的呻吟声,这就是说不只我一个人还活着。经查,活着的只剩下 6 个人了,要知道开始进入这幢楼房时我们
是 40 多个人哪!我们趁黑夜从废墟中爬出来,咬着牙,相互搀扶着向伏尔加河边运动。在河边又费了很大劲儿才找到了一些圆木和木板,做成一只木筏, 就靠这只再简陋不过的木筏,我们渡过伏尔加河,才又回到了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