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我们到了伏尔加河!”
- 月初,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方向上的活动一直很活跃。保卢斯的第 6
集团军兵分两路,扑向顿河大弯曲部的重镇——卡拉奇。德军先是分割牵制住
了防守此地的苏第 62 集团军和第 1 坦克集团军。这两个集团军已经战斗得筋
疲力尽,但仍然按 227 号命令背水而战,死守阵地,结果德军的第 14 和第
24 两支装甲军,从侧后迂回,切断他们通往顿河以东的退路,从行进间夺取了卡拉奇大桥。于是德军的装甲部队,步兵师团从卡拉奇方向浩浩荡荡渡过了顿河。到 8 月中旬,战火已经烧到斯大林格勒以西 60~70 公里、两条大河
——顿河与伏尔加河——之间的平原上。
同时,在西南方向上,霍特的坦克第 4 集团军也从高加索掉头冲向斯大林格勒。8 月 5 日,德军强渡阿克赛河,突破了斯大林格勒的外围防线,此后,德军在这个方向上施加了强大压力,由苏第 64 集团军三个师组成的战役
集群奉命后撤。德军进抵斯大林格勒以南 20 公里的地方。这样,从北到南,
德军在长达 800 公里的战线上,为沿向心方向冲向斯大林格勒做好了准备。
8 月 5 日,为对付德军在两个主要方向上的进攻,苏军最高统帅部把原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分编为两个独立的方面军:一个仍称为斯大林格勒方面军,辖原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右翼各部队,编成有第 63、第 21、第 62 集团军, 坦克第 4 集团军,坦克第 28 军和新组建的航空兵第 16 集团军。由原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司令员戈尔多夫任司令员。一个称东南方面军,辖原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左翼各部队,编成有第 64、第 57、第 51 集团军,坦克第 13 军,航空兵第 8 集团军及刚刚由预备队调上来的近卫第 1 集团军,叶廖缅科上将任司令员。几天后,考虑到有必要协调这两个方面军之间的作战行动,又命令叶廖缅科上将统一指挥两个方面军。战后当上苏共中央总书记的赫鲁晓夫,当时任这两个方面军的军事委员会委员。
8 月 19 日傍晚,德第 6 集团军参谋长施密特中将把一份打印的文件轻轻放在保卢斯面前。保卢斯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看了一眼,然后掏出手帕, 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把文件流览了一遍,掏出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刚要交给施密特,又收回手,怕漏掉什么似的迅速翻了翻,这才交给参谋长, 如释重负他说了句:
“就这样吧,下发。噢,不,你再仔细推敲一遍,然后再下发。”
施密特对保卢斯的仔细慎重深有了解,但他觉得保卢斯有时过于谨小慎微了,甚至有点优柔寡断。
“是的。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是个相当清楚严密的命令。”施密特不冷不热。
保卢斯似乎听出了参谋长的弦外之音,迅速瞟了一眼施密特,很有风度地摊开双手,笑了笑:
“没办法,我们得对元首和 20 万条生命负责。打出去的子弹可难以收回来呀⋯⋯”
- 时 45 分,这份名为“集团军关于进攻斯大林格勒的命令”
的文件,发往第 6 集团军所属各部队。第 2 天,德军发起了进攻。
这又是一场实力差距很大的苦战。德军的两个集团军和意大利的 1 个集团军与苏军的两个方面军人数上大体相当,但各种重武器的优势在德军一方。德军占有火炮上的 2.2∶1.坦克上的 4∶1,飞机上的 2∶1 的优势。两天苦战下来,德第 6 集团军主力不仅全部渡过顿河,而且牢固地占据了顿河东岸韦尔佳奇地区的一个宽大登陆场,在这里冯·维特斯海姆步兵上将指挥着坦克第 14 军挡住了苏军步兵第 98 师和步兵第 87 师部分团队的冲击,守住
了登陆场阵地,并在 8 月 22 日日终前,把登陆场的正面扩大到 45 公里。这
里形成的态势太危险了,要知道从这里距斯大林格勒只有 50 公里。坦克装甲
部队只需一天就能到达。方面军司令部紧急命令步兵第 87 师师长卡扎尔采夫
上校把师主力部队投入封堵德军登陆场,又急调近卫步兵第 35 师接替第 87 师的原防御阵地,以再建立一条阻挡德军冲向斯大林格勒的防线。然而,卡扎尔采夫的部队没有及时前出,因而第 35 师也就无法按时接替防御。这种混
乱在战争中本难避免,但在关键时刻,它却是致命的。德坦克第 14 军抓注登陆场正面尚未被封闭的时机,8 月 23 日,在雷诺夫方向发起进攻。
卡扎尔采夫上校的几个团,正在前往封堵敌登陆场的行军途中,突然与德军上百辆坦克遭遇。这几个团此前已屡遭德机轰炸、扫射,人员伤亡、兵器受损情况严重。现在面对潮水一样压过来的坦克,已经来不及构筑任何防御工事了。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连一片可以隐蔽的小树林也没有。德军坦克如鱼得水、左轰右杀、势不可当。苏军的大炮成了德军坦克首先打击的目标,许多大炮还没卸下炮车便被击毁了。苏军官兵只有用步枪、机枪、手榴弹对付这些噬血的铁甲巨兽。紧跟坦克之后是德军的摩托化步兵,他们沿着坦克打开的通道迅速推进。卡扎尔采夫下令部队迅速成散开队形,这样虽然可以避免被围歼,但却让德军轻而易举地把该师分割成两部分。通信营连同其装备已荡然无存。卡扎尔采夫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兵力,也不知道有多少兵力在通道那边。不过,通过望远镜他痛苦地发现,只有德军打过来的炮弹在这边爆炸,而没有一枚炮弹在敌人队形中开花,这就是说,全师已经连一门大炮、一门 120 毫米的迫击炮也没有了⋯⋯
当日下午 16 时,德坦克第 14 军第 16 装甲师的几十辆坦克急速前进,当
它们穿过一个小村庄时,突然发现,前方 1 至 2 公里的地方,金灿灿的夕阳映照之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怪了,地图上没标明这里还有什么别的水系呀!难道是⋯⋯”将信将疑的坦克兵爬出舱口一看,心口禁不住一阵狂跳:那又高又陡的河岸,那宽阔的河面,那波浪翻涌的水流,那横流天地之间的气势,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这就是梦寐以求的伏尔加河!
“伏尔加!伏尔加!喔——我们到了伏尔加啦!”
狂喜之中的德国坦克兵,向着伏尔加河全速冲去,然后向着河面叮叮咣咣地一阵乱射,飞溅的水花晶莹洁白,不少坦克兵舔着干硬的嘴唇,想到了庆祝胜利的香槟酒。他们的元首说过,到达伏尔加河.战争就结束了。现在他们到达了伏尔加,却永远也没喝上胜利的香槟酒。
德军坦克沿河岸掉头向北,几公里外,林立的烟囱,高大灰色的车间和红砖楼房,告诉他们那里是一个工业区。一查地图,原来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制造厂。
德军坦克和摩托化部队已冲到伏尔加河畔,并逼近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的消息迅速传送到斯大林格勒城防委员会。委员会主席、斯大林格勒州委书记丘亚诺夫听到后,心里猛地往下一沉,汗顺着脖颈往下淌。他知道,情况已非常严重,德军冲到伏尔加河,实际上已经把斯大林格勒的防御体系切断了。城里只有内务人民委员部内勤部队第 10 师不足编制的 5 个团。而且,拖拉机厂现在已成为苏军一个最重要的坦克生产中心,让德军闻风丧胆的 T-34 坦克就是这个厂制造的。如果拖拉机厂陷落,后果将不堪设想。城防委员会紧急决定并通知拖拉机厂厂长扎多罗日内:首先要把厂内不少于 50~60 辆坦克送往离工厂不远的坦克教练场上,交给基尔德少校指挥的坦克教练营,还要立即组成总数为 1200 人的工厂歼敌营和民兵分队,装备自动步枪开赴前
线。
- 时 40
分,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拉响了战斗警报。工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厂区集合,许多人直接从车间和岗位上赶来,连工作服都没有换,手上沾满机油。当人们知道今天不是像昨天那样去操练,而是真的去打仗的时候,都紧皱双眉,默默地拿起了武器,由拖拉机厂设计师维丘戈夫指挥的民兵坦克旅的一个营的工人们,驾驶着刚从工厂的传送带上下来的坦克,驶出厂门便投入了战斗。
与此同时,东南方面军司令部里电话和发报机嘀嘀声响成一片,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上将,汗流侠背,不停地在各部电话机之间走来走去,听取情况,发布命令。这时又是一个电话接过来,是苏联坦克工业人民委员、国防委员会派驻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的代表马雷舍夫打来的。只听马雷舍夫声音急促他说:
“我们正从工厂观察着外面的战斗,敌人的坦克正朝工厂冲击,有几发炮弹落在厂区。工厂受到威胁⋯⋯”他犹豫了一下,像有什么难于启齿的话要说,过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们已作好准备把一些重要设施炸毁⋯⋯⋯
叶廖缅科眼睛睁大,僵住有两三秒钟,然后才说: “不,不,暂时什么还不要炸毁。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守住工厂。请马上
派出工厂歼敌营,阻挡住敌人,不要让他们接近工厂。我马上给你们派去增援部队。如果⋯⋯万一必须炸毁,也得我请示了莫斯科再说。”
刚放下电话,叶廖缅科还没坐正身子,方面军工程兵主任舍斯塔科夫少将和后勤部长阿尼西莫夫少将兴冲冲地走进门来。
“司令员同志,请允许我报告,您交给的任务——在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地域修建一座横跨伏尔加河的浮桥,已经完成啦!您还有什么新的指示?” 工程兵主任挤了挤眼睛,愉快之情溢于言表。
“司令员同志,您不知道,小伙子们干得有多棒,整整提前两天!3 公里长的浮桥,在天上有飞机轰炸,地上有大炮射击的情况下,仅用 10 天就建成了,有多不容易!”后勤部长咂着嘴,感慨不已。
叶廖缅科微微一怔,放电话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来,他抹了下脸,竭力显出平静的样子:
“很好。我代表方面军向建桥人员及领导这一工程的指挥员,表示衷心的祝贺。并且,要给予嘉奖。但是⋯⋯现在,”叶廖缅科又抹了抹脸上的汗, “我命令你们把它炸掉。”
这次轮到舍斯塔科夫和阿尼西莫夫怔在那里了。他们张着嘴。互相看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炸掉浮桥,马上执行,马上。”叶廖缅科的语气毋庸置疑。接着,他向两位将军简单介绍了刚刚发生的情况,“如果敌人冲进拖拉机厂, 浮桥就有被敌人利用来突破我们伏尔加河防御的危险,那损失可就大了⋯⋯”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打断了叶廖缅科的话,他抓起听筒。
方面军防空军军长菜宁上校报告,大批德国轰作机正朝斯大林洛勒城上空飞来,每批 30~40 架,3~5 分钟后即将飞临城市上空。
与此同时,一阵凄厉的警报划破长空,在城市上空盘旋,空气凝固了, 河水凝固了,紧缩的心似乎也使人们的血液凝固了。
8 月 23 日,斯大林格勒经受了战争以来最残酷的一次火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