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铁流破竹势难当
措森:坏死的德国军队“大脑”
雷巴尔科将军率领着近卫坦克第 3 集团军从行进间渡过施普雷河之后,
接到乌克兰第 1 方面军司令员科涅夫的训令,告诉他苏军最高统帅部大本营
已经同意,让他和列柳中柯将军的近卫坦克第 4 集团军转向西北,即从南面突击柏林。其中,雷巴尔科的部队在左翼,目标——措森。
措森是德国国防军参谋部和陆军总参谋部所在地。苏联资深的军事家、原苏军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元帅,曾在自己的著作中把参谋部比喻为军队的“大脑”,套用这一说法,那么德军的“大脑”就在措森了。
措森在柏林以南约 45 公里,此地森林成片,河湖池渠密布,沼泽地散落四周。在森林边缘或是林间空地上,分散着一些小型别墅,如果不知底细的人从这里经过,准会以为这是德国中产阶级的别墅区。实际上,这些别墅式的房间都是德军高级参谋人员的工作室,其中有的房间用暗道与地下指挥中心相联。作为德军、尤其是陆军的神经中枢,措森的地下指挥中心不仅面积庞大,而且四周的防御工事体系修得相当坚固,使苏军攻克此地费了不少周折。
最先进抵措森地域的是雷巴尔科手下的坦克第 6 军。4 月 20 日午夜至 21
日凌晨,坦克第 6 军的先头部队便与守卫此地域的德军交上了火。德军在通往措森的公路和铁路线上埋设了大量地雷,周围的森林和沼泽地又限制了坦克部队的机动,加上德军凭借坚固的工事和有利的地形拼死据守,使坦克第6 军至 21 日中午仍未能突破德军防御。军长米特罗法诺夫坦克兵少将心急火燎。
正在这时,集团军司令员雷巴尔科打来电话,不出米特罗法诺夫预料, 雷巴尔科上来就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
“你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半天还没挪动地方?要知道过去的24 小时之内整个集团军推进了 30 公里,现在 12 个小时快过去了,你前进了多少?”
米特罗法诺夫深知这位集团军司令员的脾气,所以听他连珠炮似的说完,然后不慌不忙他说:
“是的,集团军司令员同志,我军进展不如想象得快,可是,谁也难以想象我们遇到的困难。公路不能走,旁边不是泥潭就是树林,步兵又没跟上, 我总不能止坦克兵们丢开坦克去冲锋吧?”
雷巴尔科最看重他的坦克,也最不能容忍部下胡乱对待坦克,因此米特罗法诺夫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口气缓和了许多。
“你告诉小伙子们给我好好照料坦克,别蛮干。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米特罗法诺夫得意地嘴角一歪: “当然,我记得您说过的话,‘坦克就是我们的眼球’。至于说需要,
最好马上派来步兵,这里必须要有步兵!” “步兵我可没有,等我向方面军司令员报告后才能答复你。这样吧,我
从第 2 梯队把机械化第 9 军调到你的右翼外侧展开,会对你有帮助的。就这样,再见。”
雷巴尔科放下电话,顺手拿起一份电报,这是科涅夫刚刚发来的,电文
中流露出方面军司令员的不满:
雷巴尔科同志,你们又在成单线推进了,一个旅作战,整个集团军都停着。我命令你们展开战斗队形,沿数条路线前进。
雷巴尔科又看了一遍,溉思片刻,招手叫来一位参谋,对他说: “请记录下给方面军司令员科涅夫元帅的电报:我集团军部队已进抵措
森地域作战。地形对我不利,我会竭尽全力展开部队,但非常需要跟进的步兵部队协同。”然后伸出一只手,接过笔和记录纸,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立即发出。”
这时科涅夫正在 50 公里之外,施普雷河东岸那幢两层小楼里,俯身在地图上,研究着方面军各部队的进展情况。总的来说,他对各部队几天来的进展还算满意。整个方面军已全部展开、右翼是两把尖刀——雷巴尔科和列柳申柯的两支坦克集团军,已深深地插入德军防御纵深,距柏林南郊不远了。中央是戈尔多夫将军的近卫第 3 集团军,几天来该集团军正在围攻德军在第
3 防御地带上的一个大的防御枢纽科特布斯城,把敌科特布斯集团逼到了施普雷河湾的沼泽洼地,一俟时机成熟就围歼之。左翼稍微有点麻烦,在德累斯顿方向,德军的疯狂反冲击,不仅阻止了科罗捷耶夫将军的第 52 集团军的
推进,而且把斯维尔切夫斯基将军的波兰人民军第 2 集团军向北逼退了几公里。看来这个方向上的态势不容乐观。另外,在雷巴尔科和列柳申柯后面, 大片地区是空虚的,在两支坦克集团军冲向柏林的过程中,它们无法同时完成别的任务了,例如完成对集结在奥得河畔法兰克福至古本地域的德第 9 集团军主力的包围。如果不及时切断这股德军撤回柏林的通道,不仅对两支坦克集团军的侧翼是个极大的威胁,而且无疑会加大日后攻克柏林的困难。现在方面军的预备队中有刚刚到达的卢钦斯基中将指挥的第 28 集团军。看来已
到了把该集团军投入战斗的时候了。不过,第 28 集团军目前位置落后坦克部
队 110 多公里,要它及时赶上来一般的行军速度是远远不行的,必须强行军。恰在这时,雷巴尔科的电报到了。雷巴尔科的请求进一步坚定了科涅夫
的决心,很快,一份科涅夫签署的训令,通过电波传到了卢钦斯基的指挥部。训令写道:
命你部于今天夜间,搭乘调拨给你们方面军的汽车,以强行军沿近卫坦克第 3 集团军打开的通道前进,4 月 23 日日终前,集团军第 1 梯队应进至措
森—巴鲁特地域。同时,派出 2 个步兵师,搭乘汽车,于 4 月 21 日日终前,
集中于巴鲁特周围森林,封闭近卫第 3 集团军左翼与近卫坦克第 3 集团军右翼之间的缺口。
接到方面军司令员命令后,第 28 集团军立即行动,争分夺秒,昼夜兼程,
先头部队步兵第 61 师,用了 11 个小时完成了 130 公里的行军,于 21 日傍晚
赶到已鲁特地域,并马上投入了战斗。第二天,步兵第 128 师和第 20 师也赶
到措森、巴鲁特、托伊皮茨地域。及时把第 28 集团军投入战斗和该集团军各
部成功的迅速推进,不仅堵住了近卫第 3 集团军和近卫坦克第 3 集团军之间
60 多公里的缺口,保障了冲击柏林的坦克集团军的侧翼和后方安全,而且通过步兵与坦克部队之间密切的协同,大大加快了坦克部队攻克德军重要防御枢纽和向柏林推进的速度。
21 日下午,科涅夫抓时间刚要睡一会儿,副官进来告诉他,雷巴尔科将军打来电话,坚持要方面军司令员亲自来接。科涅夫拿起听筒,立刻传来雷巴尔科欢快的声音:
“元帅同志,您大概想不到我现在在什么地方给您打电话。在措森,对, 就是德国陆军总参谋部所在地,我面前就是已被炸毁和淹没的地下指挥中心。里面的人嘛,都跑光了,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不过这并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由我们占领它。”
科涅夫睡意全无,棱角分明的脸上漾着由衷的微笑: “祝贺你们取得的胜利,我将向最高统帅部提议对你们给予嘉奖!德军
的‘大脑’都坏死了,它的躯干还能维持几天呢?现在柏林就在你的靴尖下面了,抬起脚,踏下去吧!”
“遵命,元帅!”科涅夫想象得出,雷巴尔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冲着话筒行了个军礼。
4 月 22 日一整天,方面军右翼和中央各部队进展顺利,捷报频传。按惯例,各集团军司令员于当日日终后应向方面军指挥部报告战斗情况,参谋们根据报告把各部队的最新进展标在地图上,科涅夫根据报告和地图一方面向斯大林汇报,一方面给各集团军下达第二天作战指示。当 22 日深夜,科涅夫站在地图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各色符号、曲线、箭头时,眼前的图景令他振奋:
西面,两支红色的箭头几乎齐头并进指向紧挨着柏林城的波茨坦和勃兰登堡,一支是普霍夫将军的第 13 集团军,另一支是列柳申柯将军的近卫坦克
第 4 集团军。他们占领的位置非常有利:向正北可以直接冲入柏林,向西北
则可以迂回柏林,与从北向南迂回的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的部队会合,完成
合围柏林的任务。而且,这两个集团军还切断了在易北河东岸作战的德第 12 集团军与柏林守敌之间的联系,使之难以回撤柏林。
柏林以南,雷巴尔科的近卫坦克第 3 集团军已把措森远远地抛在身后,
在宽大的正面上进至泰尔托运河南岸,卢钦斯基的第 28 集团军的近卫第 61 师也紧踉雷巴尔科的部队,开到了泰尔托运河一线。这条运河是柏林城防御体系中的内围廓,也是德军赖以顽抵的最后一条坚固防线,突破了它,柏林将无险可守了。
东南地区,戈尔多夫的近卫第 3 集团军经过两天激战,攻克了科特布斯
城,粉碎了由德军 3 个师及其他零散部队组成的科特布斯集团,然后开始向
北转弯,接近了在他以东地域的德第 9 集团军,而此时,来自友邻的白俄罗
斯第 1 方面军的近卫第 8 集团军、第 69 和第 33 集团军也正从东北方向杀来,
其先头部队的箭头与雷巴尔科、卢钦斯基部队的箭头,间隔不超过 12 公里。这样,两个大的包围圈的圆环在地图上清晰地显现出来了:一个包围圈在柏林东南,处于包围当中的是德第 9 集团军主力及德第 4 坦克集团军的部分部队。这些部队由于集结在奥得河畔法兰克福至尼斯河畔的古本之间,在苏联的地图上便为简称为法兰克福一古本集团。构成这个包围圈北半弧的是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的 3 个集团军左翼部队,南半弧则是乌克兰第 1 方面军的 3 个集团军右翼部队。另一个包围圈包围的就是柏林守军本身。这个包围圈, 从东南至西北的弧线上展开的是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诸集团军,在东南部和
西北部各相隔一个不大的缺口,乌克兰第 1 方面军的儿个集团军已从另一面死死地封锁住了柏林。只等两大方面军的部队把那两个缺口堵上,对柏林及其附近德军的分割包围便告完成,剩下的就是消灭被围之敌了。以现在苏军的气势看,合拢包围圈也就是一两天的事了。
科涅夫很快整理好向最高统帅部的报告材料并先向斯大林作了口头报
告,然后等待最高统帅部的指示。23 日凌晨,最高统帅部的训令送到科涅夫面前,上写:
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元帅
乌克兰第 1 方面军司令员科涅夫元帅:
一、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和乌克兰第 1 方面军务必于 4 月 24 日日终时完成对敌法兰克福—古本集团的合围,绝不能让其向柏林方向或西部、西南部方向突围。
二、鉴于乌克兰第 1 方面军部队已前出至柏林南郊,自 4 月 23 日 6 时起,
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与乌克兰第 1 方面军新的分界线为:吕本——托伊皮茨
——米藤瓦尔德——马林多夫——柏林城内的安哈尔特火车站。 “安哈尔特,安哈尔特⋯⋯”科涅夫嘴里叨念着,手指在柏林市区图上
慢慢滑动,终于,他在柏林市中心的萨尔兰德大街上找到了这个车站。同时他也发现,在这个车站以北仅隔两个街区,就是希特勒的帝国总理府。“就在这里呀,只要稍微伸伸指头,就捅到希特勒的老巢啦⋯⋯”科涅夫的手指不经意地在帝国总理府上敲了两下。
“背叛!”
柏林,希特勒所在的地下室里,6 月 22 日、23 日两天,在希特勒和第三帝国屈指可数的最后几天寿命里,也算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盟军的空袭和苏军的炮击越来越猛烈,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以前, 每天午饭前利用空袭的间歇,希特勒还能睡上一两个小时,可今天,从早晨开始,外面的爆炸声就没间断过,而且给人的感觉是离地下室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只要外面的爆炸声不停止,希特勒是绝对睡不着觉的,就是躺在床上也不行。尽管他自己竭力掩饰着,但地下室的人都清楚,元首对轰炸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也许是因为在上一次大战中,当时还是传令兵的希特勒曾被炮弹震伤,一度双目失明;或是在去年 7 月 20 日,施道芬贝格上校放在会议室的定时炸弹,对他的刺激太大,至今仍心有余悸。反正每当空袭和炮击开始后,希特勒总是心神不定,烦躁不安,弄得他自己和身边的人都疲惫不堪。
神情疲惫的希特勒在地下室里神经质地走了一圈之后,终于坐在了椅子上。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翻了几页,又“啪”地扔回桌上。另一只手拉过一张地图,拿起放大镜看了一眼,便又放下了。然后按了按桌上的电铃,侍卫兵林格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
“人都到齐了吗?” “是的,元首,将军们正在等您。”
4 月 22 日的形势讨论会在柏林四处响起的轰轰爆炸声中开始了。如果说
这次会议与以往 2000 多天的战争日子里同类会议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它是这类会议的最后一次。克雷布斯将军照例先完成他的“苦差事”——汇报战况。前线的情况越来越糟,能让大家、特别是元首感到安慰的消息几乎没有。更可悲的是,尽管前线现在离柏林都很近,有些地段已在柏林城里,可是要了解各处的真实情况却很难。惊慌失措、疑神疑鬼、夸大其辞以及阳奉阴违的言论,都使近在咫尺的战线反而变得扑朔迷离。所有这些,如实对元首讲吧, 肯定会招来他铺天盖地的责怨和辱骂,不讲吧,身在其位就得尽其职。而且元首那富于幻想的脑袋里还不断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甚至让人哭笑不得的主意,更让夹在中间的陆军总参谋长左右为难。所以每次的形势讨论会对克雷布斯来说,都是一场精神和肉体的煎熬。
看到希特勒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克雷布斯开始汇报: “陆军总参谋部自 20 日撤离了措森后,已在波茨但重新与各部队建立了
联系。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目前的局势仍向对我不利的方向发展⋯⋯” 希特勒突然打断克雷布斯的话: “没有施坦因纳将军的消息?他的部队转入反攻了没有?我一整夜都牵
挂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正是克雷布斯今天害怕元首提及的问题之一。针对朱可夫的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迅速从东面接近柏林,希待勒曾制定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他要求党卫军的施坦因纳将军率领一个紧急拼凑起来的特别战斗群,从柏林以北,向朱可夫暴露的右翼进攻,像关拉门一样,把苏军从东北方向迂回柏林的主力部队挡在其先头部队打开的突破口之外。这次行动如获成功, 不仅能截断柏林东北部苏军的联系,而且还会迟滞朱可夫从东面向柏林的进逼。希特勒对这次行动寄予极大希望,不仅亲自向施坦因纳市民任务,而且还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任何军官如果不是不遗余力地执行这一命令, 都要逮捕,立即枪毙。他要克雷布斯把能得到的每一个人都投入到施坦因纳的队伍中参战,不管是空军还是陆军。施坦因纳虽然第一次受到元首的如此器重有点受宠若惊,但他毕竟不是傻瓜,手下这些临时拼凑的部队,士气低落、缺少枪支弹药,以此去攻打朱可夫斗志正旺的部队,无异于以卵击石, 自取灭亡,更何况,罗科索夫斯基已经在北面开始强渡西奥得河,很快就要从背后冲过来,这时再按希特勒的指示发动进攻,那才是愚蠢之极呢。所以他表面上做出积极准备决一死战的样子,实际上却在拖延时间。直到克雷布斯来开形势讨论会之前,仍然未见施坦因纳的动静。
好在希特勒问这个问题时,眼睛只是在克雷布斯脸上扫过,然后紧盯着党卫军首领希姆莱派到这里来的联络官菲格莱因中将。显然,希特勒觉得, 党卫军的事还是要找党卫军的人来回答。菲格莱因是希特勒的情妇爱娃·勃劳恩的妹夫,只可惜他没能活到 4 月 30 日希特勒与爱娃举行婚礼的这一天, 否则他与希特勒又该加上一层亲戚关系了。对希特勒的突然提问,菲洛莱因全无准备,但他很快镇静下来,本着报喜不报优的原则,替施坦因纳打起了掩护:
“我的元首,请您放心,我与施坦因纳将军通了话,他的进攻已经开始, 而且正如您所预料的那样,进展顺利。”
也许是菲格莱因开始的慌乱引起了希特勒的怀疑,他对施坦因纳开始进攻的消息不大相信,阴沉着脸对站在身后的林格说:
“接通空军总参谋长科勒尔将军电话,让他派人迅速核实一下,马上向我报告。”说完,又盯着克雷布斯:“第 9 集团军怎么样了?”
“第 9 集团军仍在法兰克福至古本一带地域抵抗着敌人的进攻。只是, 他们已面临⋯⋯”克雷市斯差一点说出“苏军合围”,话到嘴边,马上改口, “已面临与柏林失去联系的危险。所以海因里奇将军请求放弃奥得河畔的法兰克福,把部队撤回柏林。”
“告诉海因里奇,我同意,不过不能把大炮留给俄国人,要带到柏林来。” 希恃勒喘了一口气,“否则,就守住现在这条战线。”
克雷布斯初听希特勒同意海因里奇后撤,心里一阵高兴,因为第 9 集团军实际上很快就要被朱可夫和科涅夫的部队合围了。可是当听到带着所有重武器一起撤退后,克雷布斯一下子泄气了,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上午海因里奇
在电话里发的牢骚: “元首的命令越来越不现实了!根本无法实现,干脆把我这个维斯瓦集
团军群司令官撤掉吧,这样,我至少可以以普通士兵的身份,手持冲锋枪投入战斗!⋯⋯”
“现在谈谈温克将军的第 12 集团军吧。”希恃勒的话打断了克雷布斯的
回想。约德尔站了起来,因为西线的战事归他负责,第 12 集团军目前正在柏林西南,防守着易北河一线。
“温克将军的正面目前还没受到敌人的进攻。西方国家的军队正向易北河推进,但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观望等待。在第 12 集团军的侧后,苏军的一个坦克集团军正快速向波茨坦推进,意图是想包围柏林。温克将军有可能被这支坦克部队从背后切断与柏林的联系⋯⋯”约德尔也是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
“应该让温克调转作战正面,向东与俄国人作战。他要与第 9 集团军会合,形成一只铁拳,对进犯柏林的俄国人给以粉碎性的一击!”
与会的几位将军被希特勒的这一大胆的想法,惊得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且不说第 12 集团军并不是一个战斗力有多强的集团军,能不能冲破苏军道道
阻拦与第 9 集团军会合,就是能如愿以偿完成会合,在历经苦战之后还有多大力量解救柏林,更是天知道了。希特勒看到将军们心有疑虑,又说: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我己做出了最后选择,我要留在柏林。”
约德尔、克雷布斯、凯特尔以及菲洛菜因等人都一起劝希特勒是否能重新考虑他的选择。正在大家七嘴八舌之中,电话铃响了,林格拿起电话听了一下,马上把听筒递给希特勒:
“元首,科勒尔将军的电话。”
大家一听是科勒尔立即安静下来,也紧张起来,不知道科勒尔是如实报告施坦因纳根本没有开始进攻呢?还是也加入蒙骗元首的行列。
希特勒拿起听筒,听着听着,先是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然后是左臂剧烈地抖动起来,因失眠少觉而红红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恶狠狠地在站在他前面的每个人脸上扫来扫去。最后,他把听筒往桌上一摔,咆啸起来:
“背叛!无耻小人的背叛!没有比这更卑鄙更无耻更罪恶的背叛了!我被人出卖了,德国被人出卖了。你,菲格莱因,还有你,克雷布斯,你们大家都在合谋对我隐瞒实情!那个该死的施坦因纳,根本没有开始进攻,没有! 而且科勒尔说,至少到今天晚上他也不会开始。这种同面还叫我怎么指挥战争!战争,这场战争算是输了!输在东线一系列卑鄙的背叛上!我想不出有什么比这还坏的做法,让我看到它,知道它,容忍它,还不如给我的脑袋来一颗子弹!”希特勒脸涨得发紫,额上斜梳的头发,在剧烈的抖动中滑下来, 几乎遮住了那对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珠。希特勒歇斯底里喊叫完,站起身,以平时少有的快步,跌跌撞撞走出了地图室,朝卧室走去。
众人都不止一次见过元首发脾气,但像这次如此猛烈还真不多。所以希特勒咆啸时,所有人都垂首肃立,不敢看他,更不敢解释。直到希特勒忿然走出门口,众人才突然清醒过来,林格和希特勒另一个高级侍卫官根舍少校最先追出去,走廊里传来他们的喊叫:
“我的元首,您可别生气⋯⋯”
凯特尔、克雷布斯、约德尔、鲍曼等人也急忙跟出来,朝希特勒的卧室
拥去。而希姆莱的联络官菲格莱因、里宾特洛甫的联络官赫维尔、戈林的联络官贝罗上校、邓尼茨的联络官伏斯将军则分别扑向电话机,向各自的主人报告这可怕的消息。赫维尔带着哭腔告诉里宾特洛甫:
“元首知道施坦因纳还没开始行动后,他受不了了,精神崩溃了——他, 他要把自己打死!”
于是,希姆莱、里宾待洛甫、邓尼茨又从各处给元首打来电话,希姆莱在痛斥了施但因纳的行为后,表示愿意把归他自己掌握的最后一支党卫队派往柏林:邓尼茨则告诉希特勒海军是可以信赖的,完全有能力担当起保卫柏林的任务;里宾特洛甫则乘机建议通过外交途径解除危机⋯⋯希特勒照例又对这些人发了一通牢骚,不过远不如刚才激烈了。之后他叫通讯兵米施接通了戈培尔的电话。
“戈培尔,我现在向你口授一份我的声明,你赶快公布出去。你告诉德国人民,我已经决定留在柏林,誓与柏林共存亡。我相信,柏林是个摧不破堡垒。”他停了停,换上一种较为亲切的语气,“博士,我现在觉得呆在地下室里很孤独,如果你能搬来住⋯⋯”
戈培尔马上接上说:“我明天就搬到地下室去,不光是我,还有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我和家人将永远和您在一起!”
希特勒举着听筒半天没说话,直到戈培尔急切地又问了一句:“我的元首,您听清了吗?”他才感激他说了句:
“谢谢。”
傍晚,希特勒刚刚恢复了平静,党务部主任鲍曼拿着一封电报来到希特勒的卧室。
“我的元首,戈林元帅打来电报。他要⋯⋯您还是自己看吧。”
希特勒戴上眼镜,接过电报一看,刚刚熄灭的火气一下子又冒起来了。戈林写道:
我的元首:鉴于您已决定留守在柏林,不知您目前是否同意我按您 1941
年 6 月 29 日的命令代表您立即担任全国领导,享有对内对外完全的行动自
由?假如在 22 点得不到您的答复,我将认为您已失去了行动自由,您的指令所规定的条件已经成熟,我将为人民和祖国的最大利益采取行动了。
忠实于您的赫尔曼·戈林
希特勒把电报往地下一扔,用沙哑的嗓音对戈林破口大骂。一旁的鲍曼抓紧机会推波助澜:
“帝国元帅这明明是要争夺领导权,为自己捞取谈判的政治资本!我的元首,我听说他的计划是飞往西方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那里,您想想, 到了那里他除了出卖德国的利益还能干什么呢?”
“你马上给戈林回电。这样写:‘1941 年 6 月 29 日的指令什么时候生效由我决定。禁止你所开始和尚未开始的有关谈判活动。按你的所作所为本该处以死刑,但因为你曾做出主贵贡献,如你自愿放弃自己的职位和头衔, 我将不予起诉。否则,我将不得不采取其他行动。阿道夫·希特勒。’”希特勒看了一遍电文,抖动着笔潦草地签上名字,交给鲍曼。鲍曼刚要走又被希特勒叫住:
“再办两件事,一件,在戈林同意辞职后,把他和他的亲信软禁起来, 如果他要出走就采取断然措施;另一件,给格莱姆将军发电,令他立即从慕尼黑飞来柏林,我要任命他接替戈林。”
鲍曼恭恭敬敬地立正,退了出去。在走廊上正好碰到希特勒的医生莫勒尔,鲍曼抑制不住喜悦地向医生扬了扬手中的记录纸:
“一会儿来我这儿喝一杯,今天可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戈林完蛋啦!” 胖胖的莫勒尔闪在一边,给也是肚大肩圆的鲍曼让路,看着鲍曼迈着与
他肥硕的身躯不大相称的轻快步子一溜风地走远,医生莫明其妙地摊了摊双手。
莫勒尔每天都要给希特勒注射咖啡因,深受轰炸骚扰和失眠之苦的希特勒,也越来越要靠药力来保持精力。不过今天除了打针之外,希特勒还向莫勒尔要了别的东西。注射完之后,希特勒一边穿衣袖一边说:
“医生,我跟你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莫勒尔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手提箱内的一个小包: “是的,我的元首,在这里。”说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黄色的小铜管
放在手心上,托到希特勒眼前。
希特勒拈起小铜管凑近眼前看了看,用小拇指轻轻从铜管一端一顶,一个小玻璃瓶露了出来,瓶的一面画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希特勒把小瓶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立即飘进鼻腔。他把小瓶又推回铜管,轻轻放在桌上。
“这么一个小瓶,真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吗?”希特勒有些将信将疑。“千真万确,我的元首,这是氰化钾,剧毒品。” “它发生作用时,人有没有痛苦,会不会要受长时间折磨?”希特勒仍
不放心。
“不会的,这里的剂量足以立即置人于死地⋯⋯” “好吧,医生,把你带来的都留下吧。”希特勒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小铜
管。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老是回旋着莫勒尔医生的声音: “⋯⋯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