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中的艰难突击

克雷布斯将军报告的消息基本正确，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确实在 4 月 20 日这大早晨在奥得河下游发起了进攻。当然他当时还不知道，在苏军最高统帅部制定的柏林战役计划中，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转入进攻，意味着柏林战役的大幕完全拉开了。

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在消灭德军东波美拉尼亚集团的战役中，一度遇到

德军的顽强抵抗，因此未能按计划日期的 3 月 20 日前出到波罗的海沿岸，直

至 3 月 28 日才占领了德军在波罗的海的海军基地、大型港口格丁尼亚市，3

月 30 日才攻克了但泽要塞，彻底消灭了死守这里的德军但泽集团。方面军司

令员罗科索夫斯基没有参加苏军最高统帅部大本营 4 月初在莫斯科召开的制

定柏林战役计划的会议。大本营考虑到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在投入到柏林战役之前需要时间变更部署、补充人员和技术兵器以及其他必要的战役准备， 所以给该方面军下达的参加柏林战役的训令，要晚于另两个方面军 3 至 4 天。

根据这一情况，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司令部决定 4 月 20 日，即比另两个方面

军迟 4 天发起进攻。其战役的意图是，以方面军左翼的 3 个诸兵种合成集团

军即第 65、第 70 和第 49 集团军，加强以 3 个坦克军、1 个机械化军和 1 个骑兵军的兵力，在施韦特以北地域强渡奥得河，向什切青、施韦特方向发展进攻，粉碎当面的德坦克第 3 集团军，不许这个集团军撤回柏林，从而在北

面可靠地保障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的行动。然后向西和西北进攻，争取在两星期内挺进到安克拉姆、德明、维滕堡一线。

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的突击虽然也是从强渡水障碍开始的，但它所面对的水障碍与另两个方面军又有所不同。奥得河下游，从施韦特以南开始分岔， 形成东、西两条奥得河，每条宽约 100—250 米。两河之间相距约 5—6 公里， 低洼的两河之间的河滩地在春汛季节到来时就变成了一片沼泽泥潭，而德军为了阻止苏军进攻又炸毁堤坝，放水淹没了河间地区，形成一道 5 至 6 公里宽的水面，水虽不是很深，但水面下却是深不可测的泥潭，在这样的条件下展开大部队进攻，特别是加强有坦克部队的进攻，其困难是可想而知的。德军设防的重点集中在西奥得河西岸，一来，这里的地势较高，站在这儿往东看，东岸的堤坝和整个河间地带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二来，由于西岸高于东岸，且中间还隔着五六公里宽的水面，苏军的炮兵阵地远离德军防御的前沿不说，而且观察的纵深也受到限制，一般超不过水线以外 500 米，这种情况下，用大、中口径火炮对德军阵地进行直接瞄准射击是不可能的，只能进行面积射，结果自然使炮火准备的效果大打折扣。最麻烦的是，沼泽和泥潭极大地限制了苏军炮兵的跟进和坦克部队的突破穿插，进攻开始时不得不只能依靠步兵和轻武器，既难以保证突击的效果和推进的速度，又极易造成大量伤亡。

确实，在这样的条件下实施进攻，对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和考验。有鉴于此，方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元帅决定不采用在某一地段集中突破的方法，而让 3 个集团军在宽大的正面上同时出击，以使敌人无法把兵力兵器集中于某一地段。既然条件不允许苏军捏成拳头狠砸，那就只好张开手掌横扫了。

4 月 18 日，方面军的 3 个突击集团军分别派出侦察部队和先遣部队开始强渡东奥得河。德军在这里的防御较弱，苏军的渡河行动没有遇到很大的障碍。第二天，源源渡过东奥得河的主力部队又一鼓作气肃清了河间地带上的零散德军，冒着德军从西奥得河西岸打来的密集炮火，冲上了西奥得河东岸上的河堤，迅速向两翼扩大占领地段，为下一步强渡西奥得河准备好了出发阵地。但是由于被水淹没的河间地带不利于重武器通行，而且苏军在河堤上的出发阵地空间有限，所以方面军的炮兵部队主力仍留在东奥得河东岸的发射阵地上，距德军前沿有五六公里之遥。4 月 20 日早 7 时，最困难的强渡西奥得河的战斗打响了。经过 45 分钟的炮火准备后，3 个集团军在从什切青至

施韦特 47 公里的宽大正面上，同时展开强渡。

西奥得河上浓雾紧锁，方面军的航空军无法出击，炮火准备一律由炮兵部队完成。但炮兵阵地位置不利，所以炮火准备效果不理想，在各集团军第一梯队开始强渡时，德军从西岸向渡河苏军部队施加了强大压力，渡河部队进展缓慢。

方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是个不愿意在指挥部坐等前线消息的人，特别是当战斗不顺利的时候，他总是往前线部队跑。开始进攻后 3 小时，他便

来到第 65 集团军司令员巴托夫将军的前线观察所。一进门，他便叫着巴托大的名字和父名问道：

“怎么样，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有什么新情况？”

巴托夫将军一听到罗科索夫斯基柔和的声音，赶忙从炮队镜那边走过来，削瘦的脸上显出疲惫。

“第一梯队的 5 个师已渡过奥得河。工程兵架起了两个 16 吨的门桥渡口，我们正在竭力扩大登陆场，但敌人火力很强。”巴托夫一边说着，一边向炮队镜那边做了个请看的手势。其实罗科索夫斯基已经朝那里走去了。巴托夫跟在方面军司令员身后，站在了另一架炮队镜前。

“您看右边，元帅同志，敌人正向近卫第 37 师和第 108 师结合部冲击。大约有 1 个营兵力，7 辆坦克，德军的这种反冲击一直持续不断。”巴托夫边看边报告。

透过炮队镜，罗科索夫斯基看到在西奥得河西河堤上，刚刚渡过河的苏军与德军展开血战。德军成散线，紧踉在坦克后面，不顾一切地向立足未稳的苏军扑来。疾驶而来的坦克的炮口上，不断喷出闪闪火光和缕缕青烟，沉闷的发射声和炮弹的炸响声接连不断，冲锋枪、机关枪的响声更是没有任何间歇地响成一片。冲在前边的几辆坦克离苏军阵地不到 100 米了，就在这时， 只见阵地上火光频闪，一枚枚火箭弹几乎擦着地面拖着长长的白烟，同时从几个方向朝德国坦克飞去。随着一声声巨响，5 辆坦克立即被浓烟烈火吞没了，跟在坦克旁边和后边的德国兵也倒下不少。“看！元帅同志，5 辆坦克报销了，步兵也倒下一片。”巴托夫手指前方，兴奋他说道。

罗科索夫斯基没有答话，因为这时他看见几名苏军战士已跃出掩体，借着着火坦克的浓烟掩护，正迅速接近另外两辆坦克。在距离坦克不足 30 米的地方，几个人投出反坦克手雷，在轰轰的爆炸声中，最后两辆坦克原地跳了两下，再也开不动了。

“好样的！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回头向我报告，战斗中都有哪些人表现突出，我要给他们奖励！”罗科索夫斯基从炮队镜前直起身，扶着巴托夫的肩膀向观察所出口走去。在门口，他又停住，对巴托夫说：“看来，你这里的进展还可以，所以有可能我要把方面军的其他部队转移到你这里渡河。” 看到巴托夫有些诧异，他马上笑着补充一句，“当然是在你的部队渡完之后。好，祝你胜利！”他与巴托夫紧紧握了握手，转身对跟来的其他军官说：“走吧，咱们到波波夫那儿去。”

波波夫将军指挥的第 70 集团军在第 65 集团军的左翼，开始进攻以来的

大半天，该集团军进展不如右邻第 65 集团军大。罗科索夫斯基赶到的时候， 集团军司令员波波夫正在电话上冲什么人发脾气。

“⋯⋯你别解释原因，我只注重现实。现在的现实是你的师已经被敌人压在河堤上几乎一天啦！⋯⋯你现在告诉我什么时候拿下那个该死的支撑

点？⋯⋯好吧，两小时后，我再找你！”

罗科索夫斯基平静地走上前去与波波夫握手，看看还在呼呼喘气的集团军司令员，习惯地叫着他的名字和父名，小声他说：

“瓦西里·斯捷潘诺维奇，这是跟谁发火呀？”

“第 162 师被德军一个支撑点压在河堤上，几次冲击都没拿下来，我给他们施加点压力。”波波夫摊了摊手说。

“噢，是这样。让我们来看看他们碰上什么样的钉子啦？”说着，罗科索夫斯基已经站在了炮队镜前。

在波波夫指点下，罗科索夫斯基看到，一座被炸毁的大桥的西桥头碉， 现已改建成一个坚固的火力支撑点，混凝土的外壁上，至少有 6 挺机枪从黑洞洞的射击孔里向外喷吐着火舌。苏军阵地上由于没有炮兵，所以无法对这个支撑点进行直接瞄准射击，隔着河面，爆破手也无法接近目标。苏军竟一时束手无策，妨碍了沿堤坝向前扩大阵地。

“用航空兵试过吗？”罗科索夫斯基问道。 “试过，但那个支撑点很坚固，效果不理想。”波波夫又摊开了双手。“那就只好等到天黑再说了。告诉前线部队注意保存实力，前面的路还

长着呢。”

“明白了，元帅同志。”

罗科索夫斯基想了想，又说： “巴托夫那边的情况稍好些，在对岸己占据了一个不小的登陆场，你们

做好准备，也许会向右移动，借助巴托夫的登陆场渡过河去。记住，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在西奥得河后面深远的地方，不要在乎一地一处的争夺。”

“明白了。”波波夫目送罗科索夫斯基一行人走远了。

在格里申将军的第 49 集团军地域，情况最糟。由于对敌人防御配系没有很好地侦察，因此炮火准备后德军的火力仍未被压制。集团军第一梯队渡河时，遭到了敌人的猛烈拦击，伤亡惨重，只有几个小股步兵先遣队到达西岸， 占领了不大的登陆场，继续渡河困难极大。本来，方面军打算以这里作为主要突破地段，把主要加强兵器、渡河器材及空中掩护力量都集中于此，但经现场视察后罗科索夫斯基认识到，必须改变原计划，重新变更部署了。他当即与方面军军事委员苏博京中将、参谋长博戈柳博夫上将取得联系，征求他们意见后果断做出决定，变更加强兵器和渡河器材的部署，把它们从第 49

集团军进攻地段调至第 65 和第 70 集团军进攻地段。原来主要掩护和支援第

49 集团军的空军第 4 集团军主力，开始转而掩护和支援第 65 集团军。

接下来的几天中，西奥得河上激烈的战斗一直没有间断。德军的防守和反扑都十分顽强，往有的地段上，德军在一天中竟组织了 53 次集群反冲

击⋯⋯方面军的部队浴血坚守西岸的登陆场，大部队源源不断地从第 65 和第

70 集团军地段上渡过西奥得河，向纵深突击。到 4 月 25 日，白俄罗斯第 2

方面军已在 20 公里正面上向纵深推进 22 公里，德军在西奥得河西岸设置的

第 1 防御地带，也是最主要的防御地带被突破了。至此，又一条绞索套在了柏林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