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

12 月 6 日，在经过集中的空袭和炮火准备之后，朱可夫的西方方面军的部队从莫斯科南北两面开始采取行动。随着战斗的进展，战争的主动权已逐渐掌握在士气高昂的苏军手中。这时，按照朱可夫命令，早一天发动进攻的加里宁方面的部队，已经在加里宁以南揳入德军防御。加里宁方向的攻势起初是成功的，但由于冬季道路无法通行和兵力不占绝对优势而受阻。西方方面军右翼向德军施加了强大压力，大有分隔并合围从克林到索尔涅诺戈尔斯克的德军集团之势。

第 16 集团军则较其他集团军晚一天即在 12 月 7 日开始进攻，他们的任

务是在第 20 集团军的协同下解放利亚洛沃和克留科沃以后，再用主力进攻伊斯特拉。

12 月 7 日上午 10 时，在 13 分钟的炮火准备之后，第 16 集团军各部开始冲击德军的克留科沃筑垒枢纽部。敌人为保住这一重要据点，拼死抵抗。战斗进行了一整天。敌人调集了预备队，多次发起反冲击。交战一直持续到12 月 8 日凌晨，第 16 集团军终于攻下了克留科沃和周围的几个居民点，缴获了德军 54 辆坦克、120 辆汽车以及很多武器、弹药和军用器材。

被击溃的德军部队向他们预先准备的防线——伊斯特拉水库和伊斯特拉河一线退却。

为了将司令部设在距先头部队较近的地方，罗科索夫斯基一行尽量往前赶。敌人在退却的时候炸毁了桥梁，并在道路上铺设了地雷，前进的速度受到了影响。在通往西部的沃洛科拉姆斯克公路干线上，时常出现堵塞。

12 月 11 日下午，别洛博罗多夫将军的集群各部冲进了伊斯特拉市。

12 月 13 日，在所有中央报刊的第一版上都刊登了西方方面军司令朱可夫及其领导的各集团军司令的肖像，其中也有罗科索夫斯基。在肖像的上方用大字标题排出了苏联最高统帅部关于苏联红军在莫斯科附近大规模反击的初步总结的通报。通报上说：“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部队，在追击敌人坦克第 5、第 10、第 11 师，党卫军师和步兵第 35 师的同时，占领了伊斯特拉市。

12 月 13 日整天激战不休。德军在后退时，破坏了伊斯特拉河上所有的渡口，炸毁了水库堤坝。奔腾的大水挡住了红军进攻。德军想在西岸固守。各部队从行进间的渡河都失败了。步兵第 18 师和第 354 师渡到对岸的个

别分队，也被赶回东岸。罗科索夫斯基审时度势，命令列米佐夫将军和卡图科夫将军的快速集群向伊斯特拉防线迂回。在 15 日对在伊斯特拉水库防御的

德军构成了合围。与此同时，近卫第 9 师利用橡皮船以及木筏、圆木冒着敌人的炮火强渡伊斯特拉河。德军溃逃了。

到 12 月 16 日，苏军部队已把德军赶出了加里宁、克林和叶利齐。

12 月 16 日夜间，古德里安接到希特勒的一个电话，禁止他继续后退， 并答应派来补充部队。他说：“不能进行大规模撤退。这只会给重武器装备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指挥官和军官要不惜冒生命危险，强制士兵进行顽强抵抗，不管敌人是否突入我军翼侧或后方。正如我已下令的，只有采取这种作战方式，方可赢得从本国和西线调遣增援部队的必要时间。只有预备队到达后方阵地，才能想象撤退到这些阵地上来。”他答应给受到严重削弱的师派遣补充营——部分用空运。他还答应：在 1 月份向维帖布斯克前线派遣 5

个师；到 1 月中旬，另有 2 个师和 2 个补充师在德国东部边境待命。同时他

指示戈林派遣 4 个轰炸机联队。1 个双引擎战斗机联队和 6 个运输机联队以

加强第 8 航空军。

有了这项决定，将军们就不可能随意撤退了。但是，要求休假的将领却多了起来。

最先是伦斯德被批准休假。陆军元帅冯·包克自从在 12 月间遭到失败以后，卸职休养，由冯·克鲁格元帅接替了他的工作。12 月 19 日，勃劳希契借口心脏病发作第 3 次提出辞职（第一次是 12 月 7 日，第二次是 12 月 17 日），辞职申请得到了希特勒的批准。希特勒对这个陆军总司令的去职并不感到是一个损失。他对他的亲信说：“发布几项作战命令谁都干得了。一个总司令的任务应是用纳粹精神教育陆军。我不知道陆军有哪一位将军能使我满意地去完成这项任务。”对勃劳希契这个人，希特勒评价道：“一个爱好虚荣、懦弱无能的可怜虫，他呀，算不上是一个军人。如果勃劳希契再留在他的职位上，哪怕是几个星期，也会酿成巨灾大祸。”

由谁来接替勃劳希契，这个问题在陆军人士中曾引起种种猜测。但是这正如当年由谁来接替兴登堡的猜测一样，都离谜底甚远。12 月 19 日，希特勒召见哈尔德，对他说，他将亲自接任陆军总司令。哈尔德可以留任参谋总长，如果他愿意的话。哈尔德表示愿意。但是希特勒明白表示，从今以后， 他将亲自掌管陆军事务，正如他掌管德国的一切事务一样。

翌日，古德里安飞到东普鲁士，同元首讨论前线形势。希特勒的态度傲慢而冷酷，毫无同情心。他对古德里安说，作为“元首”，他有权利要求德国官兵牺牲他们自己。古德里安回答道，只有在值得作出牺牲的时候，才可以要求作出牺牲。这位坦克部队司令官随后抱怨说冬装还没有运到。希特勒一听，立即愤怒地加以否认。等到把陆军军需兵司令兼军需局局长找来以后， 他才承认古德里安说得不错。“严寒给我们造成的伤亡比俄国人的火力造成的伤亡多一倍”。

1941 年圣诞节那天，红军对古德里安所部的进攻取得了重大胜利——在

切尔恩合围了德军机械化步兵第 10 师的部队。德军突围后，古德里安命令部队后撤到苏萨河一奥卡河一线的阵地。代替冯·包克的冯·克鲁格元帅，对此怒不可遏，要求陆军最高司令部解除古德里安的职务。第二天，希特勒就这样做了。

德军在莫斯科附近的损失是毁灭性的。20 天来，朱可夫的西方方面军摧毁和缴获了 1000 辆坦克、1434 门火炮和大量其他军事装备。西南方面军的部队缴获或击毁了 81 辆坦克、491 门火炮，还有其他兵器。数以万计的德军官兵阵亡。

由于朱可夫的反攻取得了胜利，1942 年 1 月 1 日，方面军战线的态势是这样的：

第 1 突击集团军、第 16 和第 20 集团军正在把德军向后推到拉马河和鲁扎河一线（最高统帅部已把第 30 集团军调给加里宁方面军）。在中部，第 5、第 33、第 43 和第 49 集团军则在鲁扎河、纳拉河和奥卡河一线，向姆岑斯克、博罗夫斯克、马洛亚罗斯拉维茨和康德罗沃方向实施攻势作战。在左翼，第10 和第 50 集团军，以及别洛夫的集群正胜利地追击德军，向尤赫诺夫，姆岑斯克和基洛夫（莫斯科西南）挺击。

同时，加里宁方面军正向斯塔里察和尔热夫总方向进攻，而重建的布良斯克方面军的部队正在西方方面军左翼稍后的奥卡河一线作战。

这时，朱可夫左翼的各集团军处于特别有利的地位。他们已深深揳入德军防线，能够展开一次胜利的攻势。但是，为了做到这一点，需要新的部队。可是，方面军的预备队已经用完，朱可夫要求再拨给一些部队，最高统帅部没有同意。朱可夫认为，如果当时他们能够得到 4 个集团军的加强（加里宁

方面军和布良斯克方面军各加强 1 个集团军、西方方面军加强 2 个集团军），

他本来可以收复这些方面军在德军 10 月攻势之前所占领的阵地的。

斯大林为红军在莫斯科反攻所取得的胜利所影响，而显得过于乐观。认为德军没有作好冬季作战的准备，在苏德战场上的其他地段也会溃退，因而想在从拉多加湖到黑海的整个战线上尽快开始总攻。

1942 年 1 月 5 日晚，朱可夫被召到莫斯科商讨今后的作战计划。出席会议的有国防委员会委员、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以及最高统帅部的其他成员。沙波什尼科夫扼要地通报了前线情况，谈了作战计划草案。很快大家就清楚了，斯大林打算把正在实施的反攻扩大到战线上的所有其他地段，目的是要消灭列宁格勒附近、莫斯科以西以及乌克兰和克里米亚的德军。

这项计划确实是很庞大的。计划规定，由西方方面军和加里宁方面军的部队、西北方面军的左翼部队和布良斯克方面军，对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实施主要突击。

列宁格勒的部队、西北方面军的右翼部队和波罗的海舰队的任务是，粉碎德军北方集团军群，消除对列宁格勒的封锁。

西南方面军和南方方面军的任务则是打垮德军南方集团军群，解放顿巴斯地区。高加索方面军和黑海舰队则负责解放克里米亚，这次攻势的开始时间应尽可能提前。

斯大林对沙波什尼科夫的汇报作了总结。他说：“现在，德军在莫斯科附近遭到失败后惊慌失措，而且他们过冬的准备很差。现在正是发动总攻的最好时机。”

对于作战计划作了说明以后，斯大林问：“谁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可夫意识到，实施这样大规模的攻势是不可能的，因为无法搞到所需的巨大人力物力。于是他发言说：“在西线，这里条件比较有利，敌人还未来得及恢复部队的战斗力，应当继续进攻。但是，为了取得进攻的胜利，必须补充人员和技术兵器，增加预备队首先是坦克部队。如果得不到补充和加强，进攻就不可能胜利。

“至于谈到我军在列宁格勒附近和西南方向上的进攻，我军将遇到敌人顽强的防御。没有强大的炮兵支援，他们不可能突破敌人防线，而本身会弄得疲惫不堪，遭受不应有的重大损失。我主张加强西线各方面军，在这里实施强大的进攻。”

沃兹涅先斯基对朱可夫的意见表示支持，他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足以保障各个方面军同时进攻用的物资。”斯大林反驳沃兹涅先斯基说，铁木辛哥元帅主张进攻，并说：“我们应当尽快消灭德军，使之不能在春季进攻。”

马林科夫和贝利亚也支持斯大林的意见，他们缩小沃兹涅先斯基预见到的那些困难，说这些困难是能够克服的。别的人都没有要求发言，于是斯大林宣布会议结束，说：“那末好吧，我们的讨论到此结束。”

朱可夫不得不再次得出这样的结论：斯大林把军事顾问们叫到最高统帅部来，不是为了讨论总攻是否可行，而是像他喜欢说的那样，是为了“提请

军方注意”。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沙波什尼科夫对朱可夫说：“你的意见白提，这个问题最高统帅早已决定了。几乎给所有方面军都已发出了指令，各方面军将在今后几天内开始进攻。”

“那为什么还要征求我们的意见呢？” “我也不知道，老兄。”沙波什尼科夫说，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1942 年 1 月 7 日，西方方面军司令部接到进攻的训令。为了执行这一训

令，军事委员会给方面军部队规定了继续反攻的补充任务：

方面军右翼部队（第 1 突击集团军、第 20 和第 16 集团军）向姆岑斯克

一格扎茨克的总方向进攻；第 43、第 49 和第 50 集团军向尤赫诺夫实施突击， 粉碎敌人尤赫诺夫一孔德罗沃集团，向维亚济马发展进攻；

别洛夫将军指挥的加强骑兵军向维亚济马地区前进，同索科洛夫少将指挥的骑兵第 11 军（属加里宁方面军）会合，以便共同对敌人维亚济马集团实施突击，在同一时期，在维亚济马地区积极行动的还有强大的游击队；

第 10 集团军向基洛夫进攻，并掩护方面军的左翼。

右邻加里宁方面军的任务是向瑟切夫卡、维亚济马的总方向进攻，并以部分兵力迂回尔热夫；其第 22 集团军应向别雷发展进攻。

西北方面军应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实施进攻。普尔卡耶夫中将指挥的第 3

突击集团军向大卢基总方向进攻；叶廖缅科上将指挥的第 4 突击集团军向托罗佩茨一韦利日展开进攻。

西南方面军右翼集团军和布良斯克方面军各集团军的任务是钳制当面之敌，不让他把部队调往中线和顿巴斯。

西南方向的军队应攻占哈尔科夫，夺取第聂伯罗彼德罗夫斯兔和扎波罗热两地区内的登陆场。

1 月 10 日，各方面军司令员和集团军司令员都接到了最高统帅部的指示

信，信中包括斯大林 1942 年 1 月 5 日在会上所讲的对军事形势的判断，以及对备方面军建立突击集团和组织炮兵进攻的具体指示。

当苏军准备重新开始新的进攻时，希特勒命令他的部队坚守苏军在 10

月和 11 月曾筑有强固防御阵地的拉马河一线。这些阵地完好无损，使德军有可能变更部署和重新聚集兵力。

1 月 10 日，经过 90 分钟炮火准备后，第 20 集团军、第 1 突击集团军编

成内的，由普利耶夫少将指挥的骑兵军，以及坦克第 22 旅和 5 个滑雪营开始进攻，以求在沃洛克拉姆斯克地区，突破敌军防线。经过两天激战，终于突破了敌人的防御，普利耶夫的骑兵军同 5 个滑雪营和坦克第 22 旅一起进入突破口，向沙霍夫斯卡亚挺进。

1 月 16 日和 17 日，方面军的右翼部队占领了洛托施诺和沙霍夫斯卡亚， 切断了莫斯科一尔热夫铁路。

朱可夫认为，苏军恰恰应该在这里增加兵力，以便扩大战果，但结果却事与愿违。1 月 19 日，他接到命令：立即把第 1 突击集团军撤出战斗，编入最高统帅部预备队。

朱可夫和索科洛夫斯基立即打电话给总参谋部提出异议，要求把第 1 突击集团军留下。但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这是最高统帅的命令。”朱可夫接着给斯大林打电话，斯大林回答说：“无条件撤出！”朱可夫又申述说： “撤走第 1 突击集团军，将会削弱突击部队。”斯大林回答说：“你那里军

队很多，算算有多少集团军。”

朱可夫提醒斯大林说：“最高统帅同志，我们正面很宽，在所有方向上都正在进行激战，没有可能变更部署，因此请求在已开始的进攻结束前不要把第 1 突击集团军从西方方面军右翼调走，以免减弱在这一地段上对敌人的压力。”

斯大林没有回答就放下了电话。

朱可夫不甘心，又给沙波什尼科夫打电话，沙波什尼科夫回答说：“老兄！我什么办法也没有，这是最高统帅亲自决定的。”

在此之前，也就是 12 月 16 日，最高统帅部已经把第 1 突击集团军编入预备队。这两次抽调部队，削弱了西方方面军的右翼，结果朱可夫不得不加宽第 20 集团军的正面宽度。由于方面军右翼被削弱，在它逼近格扎茨克时， 被德军阻挡而无法前进了。

第 16 集团军投入新的进攻是在 1 月 16 日，交战的第一天，它们就攻克

了 14 个德军据点。沿途的景象，使罗科索夫斯基终生难忘：到处是被战火焚毁的房屋，城市广场上的绞刑架挂着苏联爱国者的尸体，被德军杀害的孩子、老人和妇女，集中营受尽折磨的红军战俘⋯⋯这一切都令罗科索夫斯基心如刀绞。他越来越多地想起他失散的亲人。

在一个被德军烧毁的村庄里，浓烟在寒冷的空气中尚未散尽。村民们正从残垣断壁下挖寻杂物。一口井边围了很多人，罗科索夫斯基拨开默默的人群看到，井里已填满了德军士兵的尸体。德军来不及埋葬那些冻饿而死的同伴，匆匆扔进井中便逃命去了⋯⋯

义愤填膺的士兵们继续向前冲去。

但是，罗科索夫斯基却不能继续随部队前进了。

1 月 21 日傍晚，他被叫去听保密电话。通话很简短。最高统帅部命令他

将所有的兵团转隶友邻第 5 集团军，随后带领集团军司令部全体成员到方面军司令部报到。

在方面军司令部里，参谋长索科洛夫斯基接见了他们。他告诉他们： 在西方方面军左翼边上进攻的戈利科夫中将的第 10 集团军，遭到了德军

的反突击，敌人现在重新控制了苏希尼奇这个巨大的铁路枢纽及其周围地区。罗科索夫斯基和司令部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苏希尼奇地区，任务是接管那里的兵团并恢复原来的态势。

谈话结束时，朱可夫大将走了进来，他握着罗科索夫斯基的手说：“该是你们去完成一次新的任务的时候了。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你要把苏希尼奇夺回来。应当夺回来！”

“没说的！”罗科索夫斯基说道。从刚才的谈话中，他已经知道，作战的条件很艰苦，而且兵力有限。

“如果有很多兵力，这任务并不复杂，可是现在兵力不足⋯⋯这就要靠您的本事了。好在那里的敌人不强。那些师是从法国调来的。他们呆在法国无事可干，有些松垮⋯⋯”朱可夫安慰他说。

“我可不大相信这一点，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直到现在德国人打得仍很凶。我们是用战斗把他们从每个村子里打跑的。哪些兵团归我支配？”

索科洛夫斯基开始列举：“戈利科夫将把步兵第 322、323、324、328 师、近卫步兵第 12 师、坦克第 146 旅和两个雪橇营转隶你们。”

“不多！”罗科索夫斯基说。 “不要指望补充什么兵力，”朱可夫深有感触地说，“希望你们能够用

那里现有的师对付敌人。”他知道，这实在是够难为罗科索夫斯基的。但是不派他去，又能派谁呢？斯大林在最困难的时候，把任务往往交给朱可夫， 朱可夫在最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科索夫斯基。这两人虽是上下级，但有一个共同点，即经常“受命于危难之际”。

罗科索夫斯基简短地说：“尽力而为！” “祝你成功！”

罗科索夫斯基立即向司令部下达了迅速到达指定地点的指示。他对部下们说：“卡卢加见。”

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是在莫斯科度过这一夜的。他们曾为之战斗的这个城市，在他们的面前第一次显得是这样的昏暗与静谧。这是一个刚刚把敌人从自己城墙下赶走的城市。

在经过前线的生活之后，舒适的住宅、殷勤的主人、煤气炉、热水澡、铺着洁净床单的床铺都显得近乎奢侈。但更感到不习惯的是没有枪声，没有炮弹的爆炸声。

天一亮他们就上路了。这条通往华沙的公路没有遭到破坏，公路上蠕动着看不见头尾的拖拉机、牵引车、卡车。这是一条车的洪流，不断地向前线进发。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卡卢加。

半年来，罗科索夫斯基己是第三次接受指挥新兵团的任务了。跟随他的司令部也习惯了随机应变。当罗科索夫斯基正在熟悉部队的时候，司令部已准确地、沉着地、不慌不忙地安排好了通信工作，组织了对敌人地形和部署的侦察。

从 1 月 27 日 24 时起，新的第 16 集团军在苏希尼奇地区开始了作战行动。不出罗科索夫斯基所料，他现在所接受的这些兵团都是些在连续作战后

已疲惫不堪的兵团，它们在一个半月内推进了近 300 公里。它们现在急需休息和补充。

罗科索夫斯基同司令部各部门负责人讨论了当时的情况，决定在苏希尼奇附近集中力量，实行一次有力的突击。这一决定受到了西方方面军副司令员库兹涅佐夫的否定，他认为这样做是相当冒险的，因为把拉开在漫长的战线上的部队集合在一起的作法，会使其他地段兵力空虚。罗科索夫斯基于是直接打电话找朱可夫申述这一决定的现实意义，朱可夫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分析之后，认为完全可行。

对苏希尼奇市的冲击预定在 1 月 29 日进行。清晨，炮兵开始以猛烈炮火

射击敌人的工事，步兵随后便向前挺进。奇怪的是，德军没有回击，第 16

集团军轻松地进入了一座空城。原来敌人已获悉第 16 集团军到达。冯·希尔

兹预料会遭到第 16 集团军的打击，担心自己被消灭在这个城市中便望风而逃了。

傍晚，当罗科索夫斯基向方面军司令部报告“苏希尼奇已攻克，正在肃清城内的德寇”时，司令部还有些不相信，罗科索夫斯基干脆报告说，他的司令部已经设在苏希尼奇了。

罗科索夫斯基的司令部距德军只有 6 公里。德军不断地向这里开炮。必须继续进攻。朱可夫也是这样要求的。然而，罗科索夫斯基的新集团军兵力

少得实在可怜。每个师只有 3500 人左右。最多的是 4000 人，最少的是 2000

人。德国人不仅在数量上不少于罗科索夫斯基的新第 16 集团军，而且据侦察员说还占优势。德国人将大小村庄都变成了据点，周围布上了带地雷，还围上了带刺铁丝网。所有石质房子都改建成带有环形射击孔的掩蔽体。

德军的炮兵连配置在波普科夫，罗科索夫斯基认为这是德军筑垒点最关键的据点，拿下它就可以打乱敌人的防御。经过准备之后，罗科索夫斯基部队于 3 月初开始进行攻击。敌人顽抗了整整一天，天黑了之后才退去，村子

里的大街小巷躺着近 700 具德国官兵的尸体。

第 16 集团军进击到马克拉基了。3 月 8 日，罗科索夫斯基视察了准备进攻的作战部队，然后乘摩托雪撬回到了指挥所，筹备当晚庆祝国际妇女节的集会。刚一进门，敌人的炮击就开始了，罗科索夫斯基背对窗户正同马利宁在谈话，这时一颗炮弹落在房子旁边，罗科索夫斯基感到背后被猛然一击⋯⋯ 他倒在了地板上。

弹片击中了他的脊椎，打穿了肺部。

他已经说不出活来，但是一想到再过几个小时他的部队就要投入战斗， 可是他已经不能够与战士们在一起时，心里特别沉痛。

当载着受伤的集团军司令的飞机飞往莫斯科时，新第 16 集团军的官兵们正在齐腰深的雪地里猛攻卡卢加地区的马克拉基村⋯⋯

故事讲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每当有人问起朱可夫，对以往战争中记忆最深的是哪场战役，他总是回答：“莫斯科会战。”

是的，莫斯科会战对所有参战的苏军将领和士兵是终生难忘的。这一会战对许多德军指挥宫来说也是无法忘记的。在莫斯科会战期间，曾担任德军第 4 集团军参谋长的布卢门特里待将军，在回忆录中凄惨地写道：

莫斯科会战使德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首次遭到重大失败。它标志着希特勒和德国军队曾赖以在波兰、法国和巴尔于各国赢得辉煌胜利的闪电战术的完结。第一个致命的决定正是在俄国作出的。从政治观点未看，一切决定中最致命的决定，乃是决定首先进攻这个国家。因为这时我们与之交战的敌人比我们以前遇到过的敌人要强大得多。在那无穷无尽的东线，再也不能轻而易举地打胜仗了。

我国的很多领导人严重地低估了这个新的敌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之一是无知，因为他们当中有些人既不了解俄国人民，也不了解俄国军队。我们的一些负责的高级军官，从来没有在东线作过战。整个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们都是在西线度过的。因此，对于地理条件造成的困难，对于俄国军人的顽强，他们是毫无所知的。他们对专家们提出的警告置若罔闻。

掩卷而思，这位德国将领讲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经过三个月的鏖战，苏军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到 1942 年 4 月中下旬为止，

苏军在各条战线上把德军击退了 150 到 440 公里。完全解放了莫斯科州和图拉州，部分地解放了列宁格勒州、加里宁州、斯摩棱斯克州、奥廖尔州、库尔斯克州、哈尔科夫州等，收复了刻赤半岛，夺回了 60 多座城市，12000 多个居民点。

春天到了，冰雪消融，漫长的苏德战线上平静了一个短暂时期。希特勒又开始忙于筹划向前方调派部队，调派更多的坦克、大炮，以便重新发动攻势——至少在前线一部分地区发动攻势。德国军队在广大的战线上再也没有

发动全面进攻的力量了。莫斯科会战的打击，特别是苏军的反攻，已使其再次发动全面进攻的希望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