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清军大沽抗战获胜

早在 1859 年春,僧格林沁得悉外国公使执意要进京换约的消息后,就向咸丰帝提出了如下防御建议:“倘夷船一二只驶进海口,谨遵训示①,由地方官派员迎至拦江沙外,与之理论”;“设三五只以上蜂拥而至,是决裂情形已露,自未便专恃羁縻。⋯⋯似宜以拦江沙内鸡心滩为限,⋯⋯设竟闯入鸡心滩,势不得不慑以兵威,只可鼓舞将士,奋力截击,开炮轰打”。② 咸丰帝基本同意这一建议,令僧格林沁“相机酌办”。不久,僧又提出:大沽海口布置均已周密,公使进京“不特不可令其经由,且不可令其窥伺”。

③他建议让公使由北塘登岸,从陆路进京。这一建议也得到了咸丰帝的同意。

6 月 22 日,咸丰帝得知英法联军舰船陆续驶抵大沽后,立即谕令僧格林沁严守海口,但“勿遽开枪炮,以顾大局”。同时,令新任直隶总管恒福等照会英、法公使,指定他们由北塘海口登陆,进京换约,不能随带兵船武器, 不得多带随从人员。可是,侵略者并不理睬清政府的要求,坚持要以舰队沿白河上驶,武装护送公使进京。他们骄横地声称:“定行接仗,不走北塘”

①。大沽炮台的防兵在直隶提督史荣椿及大沽协副将龙汝元等督率下,早就

不动声色地监视着敌人舰船的动向,“炮台营墙不露一人,各炮门俱有炮帘

① [法]科尔迪埃:《一八六○年中国之征》,《第二次鸦片战争》(六),第 191 页。

① 1859 年 3 月 25 日,清廷根据直隶总督庆祺建议,命令僧格林沁:如英使北上天津,即派员迎至大沽口

拦江沙外,与之理论,勿令驶入内河。(参见《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第四册,第 1329 页。)

② 《僧格林沁奏复陈筹备机宜折》,《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四),第 1337 页。

③ 《僧格林沁等奏大沽海口布置周密不可令洋人窥伺片》,《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四),第 1355

页。

① 《恒福奏洋人骄傲寻衅请派大员办理折》,《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四),第 1456 页。

遮挡,白昼不见旗帜,夜间不闻更鼓”。②

6 月 25 日拂晓,贺布率联军舰艇十三艘,从拦江沙内距炮台约十三公里的水域向海口开进,炮艇都停泊在离铁戗不远的水面。海军陆战队已换乘从海湾抢劫来的帆船,待命行动。工兵队被配属到各炮艇上,分别组成特种小队,准备执行射击炮洞的任务。贺布的作战计划是:炮艇冲过横江铁链,在炮台的上方占据一个位置,以便两面夹攻;然后,在舰炮火力掩护下,海军陆战队从正面登陆,迅速夺取炮台。③

联军舰队在完成开进任务后,贺布便派英舰“负鼠”号和几艘炮艇强行拆除海口铁戗和木栅,开辟通道。这时,大沽海口两岸的清军怀着愤怒的心情,注视着敌人的行动,并作好了一切战斗准备。下午 3 时左右,海口第一道障碍物被拆毁,贺布立即令

“负鼠”号导航,旗舰“鸻鸟”号及其余舰只随后跟进,向横锁海口的铁链进逼,并发炮轰击两岸炮台。炮台守军忍无可忍,立即开炮还击,由于“围墙深厚,尚足抵御”,且“各炮台口门,适当夷船,与之相对轰击”①,守军炮火得以充分发挥威力。史荣椿、龙汝元指挥南北两岸炮台集中火力轰击贺布的旗舰。交战不久,联军旗舰“鸻鸟”号舰长拉桑上尉等多人被打死, 贺布也身负重伤,改乘大型汽艇“鸬鹚”号继续指挥战斗。

激战至下午 4 时,参战的联军舰艇差不多全被击伤。旗舰“鸻鸟”号被击毁,舰上的四十名水手仅一人跳水逃脱。炮艇“茶隼”号和“庇护”号被击沉,“鸬鹚”号等几艘炮艇搁浅,贺布被迫逃到法舰“迪歇拉”号上。这时,史荣椿、龙汝元又指挥炮台守军集中火力轰击搁浅的炮艇,将“鸬鹚” 号击毁。守台将士越战越勇,史荣椿、龙汝元等奋不顾身,亲自督战,不幸相继阵亡。

当战斗激烈进行之际,美国远东舰队司令达底拿乘快艇前往战区,看望受伤的贺布。在返回停泊水域时,遭到清军炮火的袭击,达底拿幸免于死, 但陪同他的美国旗舰“托依旺”号的副舰长被打伤,舵手被打死。他目睹英法联军的惨败情景,认为贺布“已经无法逃脱并退出这场绝望的战斗了”②, 遂派“托依旺”号从集结地域开进战区,去拖曳搁浅的炮艇,以便让英国舰艇重新投入战斗。他还命令美国水兵登上英国炮艇,参加作战,从而彻底撕下了“调停人”的假面具。

② 《僧格林沁恒福奏英人等到津后两方情形折》,《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四),第 1439 页。

③ 参见[英]费舍《在中国服役三年的个人记述》,《第二次鸦片战争》(六),第 196 页。

① 《钦差大臣僧格林沁等奏查明接仗击毁英船俘获人物并守军伤亡各情形折》,《第二次鸦片战争》(四), 第 103 页。

② [美]达底拿:《致海军部长艾萨克·托塞》(1859 年 7 月 4 日),《第二次鸦片战争》(六),第

211 页。

下午 5 时,贺布仍不认输,下达了登陆作战的命令。英军勒蒙上校率联军陆战队千余人,分乘帆船、舢板二十余只,由美舰“托依旺”号和联军的两艘炮艇拖曳,至海口铁戗以外不远的水面集结,尔后在舰炮掩护下,向海口南岸强行登陆,企图先夺取南岸的三座炮台。南岸炮台外为一片泥泞地, 并有三道水壕。侵略军登岸后,一方面遭到炮台炮火的杀伤,一方面要在没膝的泥泞中艰难地匍匐爬厅,处境甚为狼狈。这时,僧格林沁立即调集火器营等的抬枪队和鸟枪队前往攻击,北岸炮台也发炮支援。联军登陆部队死伤枕藉,不得不停止前进,潜伏于沟壕中和土堆后面。黄昏时分,侵略军利用夜暗“伏地抢进”,炮台守军施放火弹、喷筒,借着亮光瞄准射击,杀伤敌人。联军陆战队只有少数人爬到了炮台下面的第一道壕边,但由于步枪已塞满泥浆,几乎都不能使用,运来的便桥又太短,无法架设,云梯也大都折断, 无法攀登。守军集中火力向隐蔽在壕沟边的敌军射击,终于迫使其向海口撤退。直至半夜,联军陆战队余部才陆续爬上舰艇,撤出战场。

激战一昼夜,联军遭到惨败,不得不再次南撤。此次参战的十三艘英军舰艇中,有六艘丧失了战斗力,有四艘被击毁或击沉。参战英军约一千二百人,死伤五百七十八人。参战法军约六十人,

1859 年,英法联军再次进攻大沽,被守军击败。图为大沽炮台

死伤十四人。联军惨败的原因,客观上由于兵力不足(其参战兵力仅及清军的四分之一),但主要是由于骄横轻敌,情况不明。贺布错误地估计形势, 以为仍象上年一样,大沽海口设防简陋,清军斗志不高,不足为惧。联军发起攻击前,虽然进行了侦察,但因清军隐蔽良好,无法窥探虚实。在情况不明及骄傲情绪支配下,贺布制定的作战计划,必然带有很大的盲目性,以致水陆攻击均未得逞,夺取炮台的尝试终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清军在这次抗击作战中仅伤亡三十二人,大沽炮台只遭到轻度破坏。这是自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军队抵抗外国侵略军所取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这次胜利表明,尽管清军军事技术落后,战斗力不强,但在保国御侮的激励下,广大士兵和下层官弁还是能够勇敢抗战的,只要指挥得当,预有准备,是能够打败装备有洋枪洋炮的外国侵略者的。此次获胜的原因,还由于清政府接受了上次大沽作战失利的教训,在英法联军南撤之后,一面与之谈判,一面加强了战备,特别是改善了大沽海口的设防。此外,统筹津沽军务的僧格林沁亲临前线;史荣椿、龙汝元等将领沉着应战,待敌舰接近后,突然开火,集中轰击联军旗舰,使敌指挥失灵;南北炮台守军主动协同配合, 打击登陆之敌;人民群众积极支援,等等,对于保障这次作战胜利,也都起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