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马尾海战与镇南关大捷

1884 年 6 月 23 日，法军不等中法全权大臣商定清军撤军的具体时间与办法，突然到达北黎（观音桥），通令驻守在那里的清军立即退回中国境内。清军因未接到撤退命令，不便遽然撤兵，派出代表与法军交涉。法军残酷杀害了 3 名清军代表，并向清军阵地发动进攻，旋被击退。此事被称为“北黎冲突”或“观音桥事件”。

法国挑衅失败，反诬中国破坏《中法会议简明条款》。法国代理公使谢满禄于 7 月 12 日向清政府提出最后通牒，要中国立即从越南撤兵，对法赔款

二亿五千万法郎（约合白银 3800 余万两）。否则，法国将占领中国一两个沿

海港口作为赔款的担保品，并极其蛮横地限令 7 日内答复。7 月 13 日，法国海军部长裴龙电令侵华海军司令孤拔：“派遣你所有可调用的船只到福州和基隆去，我们的用意是要拿住这两个埠口作质，如果我们的最后通牒被拒绝的话。”①次日，两艘法国军舰以“游历”为名，开入闽江口。两天后，孤拔率法军舰队闯入闽江的马尾港。

① 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总 1677 页。

① 《裴龙致孤拔》，《中法战争》，第 7 册，第 225 页。

面对法国咄咄逼人的外交及军事讹诈，软弱无能的清政府不做战守准备，而是将希望寄托在英、美、德等国的“调停”上。为表示和平诚意，清廷于 7 月 16 日下达了清军将在一个月内由越南“全部撤竣”的明令，并指令两江总督曾国荃在上海与法国新任驻华公使巴德诺议和。

马尾港是福建水师的基地，著名的洋务企业马尾造船厂就建在这里。闽江口外岛屿礁沙密布，有五虎岛、大小龟屿等，形势险峻，素有“双龟守户， 五虎把门”的说法。从闽江口至马尾，两岸山岭夹峙，水道狭窄，最窄处仅300 米，两岸建有炮台。当时有人称“福州海口，奇险天生，当事者苟未雨绸缪，（法军）虽铁胁亦难飞渡”。①但闽浙总督何璟、福州船政大臣何如璋等，唯恐阻止法舰进港会影响中法和谈，竟听任法舰自由出入，自失天险凭借。法舰驶入马尾港后，与福建水师同泊一处，长达 40 天之久，战争一触即发。当时有人建议根据“万国公法”，对驶入马尾港的法舰予以武力驱逐， 或堵塞江口，先发制人，予以聚歼。但清政府却抱定“彼若不动，我亦不动” 的妥协方针，何璟、何如璋等甚至“严谕水师，不准先行开炮，违者虽胜亦斩”。②8 月 4 日，法侵华海军副司令利士比奉巴德诺之命，率 4 艘军舰到达台湾基隆海面，次日发动进攻。督办台湾军务刘铭传指挥清军奋勇抵抗，伤毙法军 100 多人，残敌狼狈逃回军舰。

面对法军的军事进攻，总理衙门虽向法国政府提出了抗议，但实际上仍把希望寄托于美国的斡旋。

然而，法国却无意妥协。8 月 16 日，法国议会通过了一项增拨 3800 万法郎侵华军费的议案，茹费理狂妄叫嚣要对华进行“本世纪最大的一次征伐”。19 日，法国驻华代理公使谢满禄借口基隆事件，向清政府发出最后通牒，要挟中国对法赔款 8000 万法郎。21 日，谢满禄下旗离京，中法关系决裂。

22 日，孤拔接到法国政府的进攻秘令。23 日中午 12 点左右，法驻福州副领事白藻泰始照会闽浙总督何璟本日开战。何璟急电告马尾未接电音而法人已先开炮”。②法军精心策划，假宣战之名，而行偷袭之实。23 日 13 点许，停泊在马尾港的法国军舰向福建水师发动突然袭击。在这种十分不利的情况下，福建水师广大官兵仍奋起英勇反击。旗舰“扬武”号在被敌鱼雷击中即将沉没之时，仍以尾炮击中法旗舰“窝尔达”号，孤拔险些丧命。“福星”号被 3 艘敌舰包围，舰身多处受伤，犹如一条火龙，但全舰将士毫无惧色，沉着应战，直至弹药库爆炸而英勇捐躯。“振威”号受伤，船身失去控制，随波漂向下游，舰上官兵依旧发炮击敌，直到中鱼雷沉没。其它兵船， 如“飞云”号、“福胜”号，也都临危不惧，奋勇杀敌，表现了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以致于法国侵略者也不得不承认，福建水师“表现出勇敢和英雄的优美榜样。”①激烈的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法舰队计有军舰 9 艘，排水量为 14500 吨，火炮 77 门，官兵

1800 人。而福建水师虽有兵舰 11 艘，但排水量仅 9900 吨，火炮 47 门，官

兵 1100 人），加之仓促应战，处境不利，福建水师遭到失败，损失惨重，11 艘兵舰和 19 艘运输船全部沉毁，伤亡官兵 700 余人。24 日、25 日，法舰在

① 唐景崧：《请缨日记》，《中法战争》，第 2 册，第 144 页；

② 张佩纶：《涧于集·奏议》，卷 4，第 31 页。

① 罗亚尔：《中法海战》，《中法战争》，第 3 册，第 554 页。

击毁了马尾造船厂及马江两岸炮台后，驶出闽江。

1. 月 26 日，清政府正式对法宣战，谴责法国“专行诡计，反复无常，先启兵端”。同时根据“应以进兵越南，规复北圻，俾彼族不敢悉众内犯为制敌要策”的指导思想，确定了沿海防御，陆路反攻，“牵敌以战越为上策”② 的战略方针。法国则决定以海军攻占台湾，“据地为质，挟中国议约”，同时命陆军向驻守谅山的清军发动进攻，占领越南全境，然后由陆路将战火直接烧至中国本土。

2. 月中旬，法侵华海军司令孤拔率军舰 5 艘，副司令利土比率军舰 3 艘， 分别进攻台湾的基隆和淡水，企图在两处得手后合击台北。10 月 1 日，法军在猛烈的舰炮掩护下，攻占基拢 10 月 2 日，进攻淡水的法军遭到惨败。8 日， 得到增援的法军在强大炮火支持下强行登陆，再次猛攻淡水。刘铭传指挥清军、民团等诱敌陆战，设伏截击，经过几个小时的拉锯战，法军死伤数十人， 狼狈逃回军舰，慌乱中又有数十人坠海溺死。法军在淡水失败后，将兵力收缩至基隆，并于 10 月下旬封锁台湾，企图孤立台湾守军。

1885 年 2、3 月间，孤拔率军舰多次进犯镇海，清军在浙江提督欧阳利见的指挥下沉着应战，击沉击伤法军舢板及舰只各两艘。孤拔本人中弹受伤， 被迫于 3 月 7 日南撤，转而攻占澎湖岛。不久，孤拔死于澎湖。

在法军封锁台湾，侵扰浙江镇海之时，清军也在北圻向法军发起反击。在西线战场上，自 1884 年 10 月至 1885 年 3 月，中法军队在宣光反复争夺。清军与黑旗军紧密配合，虽取得歼敌千人的战绩，但因法军不断得到增援， 始终未能攻克宣光，被迫撤出战斗，准备新的反攻。在东线战场上，清军出谅山反攻船头、郎甲一线。1885 年 1 月底，法军 7000 余人分别由波里也和尼格里指挥，由河内出发，向清军进行反扑，不久攻占谷松。清军统帅、广西巡抚潘鼎新畏敌如虎，于 2 月 13 日不战弃守战略要地谅山，逃至中国境内的龙州。2 月 23 日，法军攻占中越边境重镇——镇南关。后因担心战线过长， 给养困难，炸毁了镇南关城墙及附近的清军防御工事，退回越南境内的文渊

（今同登）、谅山，并在关前废墟上竖起一块木牌，狂妄地宣称“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这时，称疾在乡的老将冯子材受命帮办广西关外军务， 率部开赴前线，收编溃散清军，整饬军纪，被前线各路清军将领推举为前敌总指挥。当地军民信心倍增，在法军竖立木牌的地方也竖立起一块木牌，上面针锋相对地写着：“我们将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我们的门户”。①

经过实地勘察，冯子材选定镇南关中国内侧 10 里处的关前隘为诱敌聚歼

的战场。这里东西两面高山夹峙，中间只有一条宽约 2 华里的关道。冯子材

指挥军民在此用土石修建起一条长 3 里、高 7 尺，底厚 1 丈，连接东西两岭

的长墙，墙外开挖宽约 4 尺的深沟，切断关道。同时在东西两岭赶筑堡垒群， 安设炮位，控制制高点，屏护长墙主阵地。在兵力布署上，冯子材率军居中正面迎敌，命王德榜率军驻守镇南关东北 30 里处的油隘，准备伺机阻击法军的增援部队，切断其军事补给线。另外，冯子材还在长墙主阵地后面半里、4 里及纵深地区配置了多重预备梯队，使清军的防御较为坚强，处于进可攻， 退可守的有利地位。

3 月 21 日夜，冯子材率军突袭盘踞文渊的法军，引诱法军前线指挥尼格

② 《中法战争》，第 5 册，第 518、511、520 页。

① 加尔新：《在侵略东京时期》，《中法战争》，第 3 册，第 530 页。

里来攻。23 日凌晨，尼格里指挥法军 2000 余名和 3 个炮兵连，分兵两路进犯清军长墙主阵地和东岭炮台。两军展开激战。争夺东岭炮台的战斗尤为激烈，双方势均力敌，死伤相当。入夜时分，战斗渐息。清军连夜赶修工事， 补充给养弹药。 24 日清晨，法军利用天降大雾的有利时机，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兵分三路，再次发动猛攻。“药烟弥漫，至不辨旗帜，弹积阵前逾寸”①。冯子材与各军将领商定“有退者，无论何将遇何军，皆诛之”，②誓与阵地共存亡。当法军接近长墙主阵地时，冯子材身先士卒，“持矛大呼越出”，率自己的两个儿子首先冲入敌阵。其他官兵见状，人人感奋，纷纷冲向法军， 与之展开近战肉搏。这时，清军的后援部队源源赶到，逐渐遏制住法军的猖狂攻势，并转入反攻。法军因增援部队和弹药给养遭到清军截击，得不到及时补充，陷入困境，伤亡惨重。尼格里见大势已去，率领残部狼狈溃逃。冯子材率军乘胜追击，直至深夜，暂且收兵。此次战役击毙法军精锐 1000 余人， 缴获枪枝弹药不计其数。法国侵略者战后不得不承认，自他们入侵中国以来， “从未受此大创”。③

为扩大战果，不给敌军以喘息机会，冯子材率军出关。3 月 26 日占文渊， 29 日克谅山，重伤尼格里。法军将 38 门大炮和 13 万银元弃入淇江，狼狈而逃。 30 日清军克谷松，31 日克北黎。东线陆路战场上出现了空前大好形势。

与镇南关大捷同时，西线战场上的清军和黑旗军依托工事，引发地雷， 在临洮击毙法军数百人。接着，乘胜相继收复了广威府、黄冈屯、老社等十几个州县。至此，越南战场的形势全然改观。

法军在镇南关——谅山惨败的消息传到本国后，引起了法国统治集团的极大震动。他们把这一失败比做 1815 年拿破仑在滑铁卢的失败，担心法国在远东建立的殖民统治会因此而动摇。法国人民纷纷走上街头示威，高呼打倒茹费理的口号，“几使巴黎闹成革命”。①法国的反对党也猛烈抨击茹费理“是国家的蟊贼。”3 月 31 日夜，茹费理内阁倒台，法国在政治、军事诸方面陷入一片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