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民众的反抗斗争和资产阶级领导的爱国主义运动

20 世纪初年的中国，民族灾难深重，阶级矛盾日趋激化，整个社会动荡不安。民众自发的反抗斗争连绵不绝，尤其是资产阶级领导的爱国主义运动的勃兴，反映了中国社会政治斗争的新形势和阶级格局的新调度。

清政府为摊派巨额赔款和筹措“新政”经费，拼命加捐加税，大大加重了封建剥削的强度。这激起了各地民众激烈的抗捐抗税斗争。1902 年 4 月在直隶广宗县爆发的景廷宾起义，就是因反抗清政府勒派“赔款”而起。起义军打出了“官逼民反”、“扫清灭洋”的大旗，攻县城，毁教堂，得到了附近州县的广泛响应，队伍迅速发展到数万人，影响波及河南、山东。清政府调兵遣将最终将起义镇压下去了，但民众抗捐抗税的斗争在全国却此起彼伏。1901—1905 年，各地发生的抗捐抗税斗争，达 70 多起。四川巴县地区有会党群众打出“灭清、剿洋、兴汉”的旗号，湖南邵阳有“大汉灭洋军” 组织，发动武装起义。此外，江西的乐平、陕西的扶风、浙江的乌程、归安、广东的香山、山东的莱阳等地的抗捐抗税斗争，也都发展成了规模不等的民众武装暴动。

20 世纪初年，大江南北，灾荒频仍，地主富商乘机囤积居奇，勾结官府操纵米价，造成广大贫苦的城镇居民忍饥挨饿。因之，抢米事件迭起。各地成千上万的饥民先是向富户索取银米，继而抢劫米店，终至愤极冲击官府， 酿成地方暴动。例如，1910 年 4 月湖南长沙的抢米风潮，即震动全国。当时长沙米价日昂，城镇贫民惊恐不已。4 月 13 日民众因反对巡抚纵米出境，遂抢米店数十家，并焚毁教堂。次日，复聚万人，围攻巡抚衙门。清军枪杀民众数人，群情大愤，焚毁抚署、税关、巡警局、教堂、大清银行，并抢米店。15 日，清军残酷镇压了抢米群众。广西、江苏、江西、山东、安徽、湖北、河南、新疆、奉天等省，也无不发生了抢米风潮。它成为此期在规模和影响上仅次于抗捐抗税的民众斗争。

《辛丑条约》订立后，传教士横行无忌，气焰更加嚣张，所以各地的反教会斗争仍在继续。1901—1905 年，浙江、福建、湖南、四川、直隶、河南， 山东等地发生的所谓“闹教”的事件，就有 60 起。其中，1901 年热河朝阳铧子沟联庄会的聚众起义、1902 年湖南辰州人民的反洋教斗争、1903 年浙江海宁的伏虎会起义，都具有相当的声势。全国范围内绵绵不绝的此种民众反抗斗争，又促进了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的觉醒。他们开始大胆地投身政治斗争，领导了轰轰烈烈的爱国主义运动：

“拒俄”、“拒法”运动

1903 年侵占我国东北的沙俄军队违约拒不撤兵，却提出七项无理要求。这激起了全中国人民的愤慨。上海爱国人士举行抗议集会，致电清政府外务部，表示俄国的七项要求“我全国人民万难承认”；并通电各国政府，声明： “若由此激起民变”，或“再见仇洋之事”，①概由俄国承担全部责任。北京、武昌等地学生纷起罢课示威。留日学生尤为激昂，于 4 月 29 日召开拒俄大会，

到会者 500 多人。大会发起组织“拒俄义勇队”（后定名“学生军”），表示“宁为亡国鬼，不为亡国人”，①愿赴前敌，与俄军血战。同时致电上海各

① 《江苏》第 2 期，《纪事》，《本省时评》。

① 《湖北学生界》第 4 期，《留学纪录》。

爱国团体，并派人到南洋各地联络。中国教育会和内地工商学界也积极响应， “拒俄”运动开始迅速展开。

“拒俄”运动的宗旨，是反帝爱国，尚非主张反清革命。但清政府却恼怒不已，千方百计要镇压这场爱国运动。清驻日公使蔡钧电告清廷和两江总督：“东京留学生结义勇队，计有二百人，名为拒俄，实则革命，现已奔赴内地，务饬各州县严密查拿”。同时他勾结日本政府勒令解散义勇队。清政府则随即密谕地方督抚，对于回国义勇队，“随时获到，就地正法”，不得妄为姑息。轰轰烈烈的“拒俄”运动被镇压下去了。报国无门，爱国有罪， 清政府倒行逆施，促使许多人由爱国走向革命。黄兴、陈大华等一些激进的留学生，不顾清政府的高压政策，进而建立起了革命团体军国民教育会，最终走上了反清革命的道路。

同年，广西巡抚王之春将全省路矿权益出卖给法国帝国主义。消息传开， 舆论哗然，由是提出“拒法”和“驱逐王之春”的口号。留日学生同样群情愤激。1903 年 4 月 28 日全体留日学生召开申讨大会，揭露王之春的卖国罪行和法国帝国主义的侵略阴谋。“拒法”运动得到了国内人民的声援。清政府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不得不将王之春免职，“拒法”运动取得了一定的胜利。

抵制美货运动

这是中国人民为反对美国排斥、虐待华工，要求废止中美华工条约而发动的爱国主义运动。1894 年美国强迫清政府订立“限制来美华工”条约，由是它对华工、华侨的岐视与虐待，更加变本加厉。1904 年，条约届满，海外华侨和各界人民强烈要求废除这一不平等条约。清政府在舆论的压力下，开始与美国磋商修改条约，但遭到蛮横无理的拒绝。这激起了中国人民极大的愤怒。1905 年 5 月 10 日，上海商务总会召开会议，决定“合全国誓不运销

美货以为抵制，”①并电请外务部、商部坚拒签订续约。又致电汉口等 21 处商会，要求一致行动。广州、福州、长沙、南京、武昌、天津等各大城市纷纷响应，成立各种拒约团体，举行大小集会。工商业者、学生、教员、工人、农民、妇女及社会各界人士，都热烈地参加到运动中来了。海外华侨也积极支持内地的斗争。一场抵制美货轰轰烈烈的爱国主义运动席卷全国。它使美货在华的销售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反美爱国运动的猛烈开展，使美国政府大为震惊。它急忙向清政府施加压力，要求加以禁止。8 月 21 日，清政府下令各省督抚“晓谕商民”，勿再抵制美货。在帝国主义和清政府的压力下，以上海商务总会会长曾铸为代表的一些民族资产阶级上层人士开始动摇，终至退出运动。但一部分小资产阶级、小商人、手工业者和工人等，仍然坚持抵制美货，并终使清政府不敢公然与美国续签新约。运动至 1906 年始渐平息，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胜利。

收回利权运动

收回被帝国主义攫取的路矿权益的“收回利权”运动，1903 年后也先后在全国许多省区开展起来。其中收回路权的斗争，影响尤巨。粤汉、京汉、津浦、道清、沪杭甬等铁路预定通过的各省人民纷纷要求“废约自办”。他们指出，“路权所在，即国权所在”。②“欲言自立于强权之漩涡中，非先保

① 和作辑：《1905 年反美爱国运动》，《近代资料》，1956 年第 1 期。

② 《浙江拒款会通告各府县士民文》，见《中国近代铁路史资料》第 2 册，第 870 页。

其路权，以渐复其国家之权不可”。③1904 年，湖南、湖北、广东三省人民要求废除 1898 年清政府与美国订立的粤汉铁路合同，收回改归商办。这一行动得到了全国人民的支持，留日学生也成立“三省铁路协会”，以为声援。次年，粤汉铁路收回自办。这是收回自办的第一条铁路，它的成功对各地收回路权运动起了鼓舞的作用。1905—1906 年苏浙人民要求收回沪杭甬铁路， 并成立铁路公司，掀起了一个集款入股的热潮：“佣贩妇竖，苦力贱役，亦皆激于公愤，节缩衣食，争先认股。举国若狂，民气之感奋，实所仅见”。① 两省人民坚持不懈斗争，沪杭甬铁路终于 1911 年收回。1908 年津浦铁路也得收回，归直鲁苏皖四省人民筹款自办。与此同时，云南、山西、陕西等省也都先后发生了收回路权的斗争。

各地收回矿权的斗争也取得了初步的成效。1907—1911 年，先后收回了以下各主要矿场：山西福公司煤矿、奉天锦西暖池塘煤矿、山东峄县华德中兴公司煤矿、山东华德矿务贸易公司矿场、安徽铜官山中英企业公司矿场、四川江北厅煤矿、云南七府隆兴公司锡矿、山东矿务公司矿场、湖北阳新万顺公司炭山湾煤矿。

“拒俄”、“拒法”、抵制美货和收回利权的运动接踵而起，反映了中国人民爱国主义精神的空前高涨，显示了各界人民同仇敌忾的巨大威力。同时，从民众自发、分散的抗暴斗争到资产阶级领导的爱国主义运动的蓬勃发展，也已表明进入 20 世纪初年后，不仅帝国主义改变了侵华的策略和清政府不能照旧统治下去了，而且中国人民的反抗斗争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就是资产阶级领导的民族民主运动迅速高涨的新时期。

③ 《东方杂志》第 3 年第 1 号，《交通》。

① 《王文韶请妥办沪杭甬路折》，见《政艺通报》光绪丁未年，卷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