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西部土地问题与南北斗争的尖锐化

19 世纪上期，在美国领土向西扩张的过程中，在西部接二连三地成立了

新的州。但是每当建立新州之际，就发生在该州内容许或禁止奴隶制存在的斗争。北方资产阶级和农民主张在新州内禁止奴隶制存在，所以要求把新州确定为自由州。南方奴隶主力图把奴隶制扩大到西部去；所以主张把新州确定为奴隶州，亦即容许奴隶制存在的州。奴隶主之所以坚持这个主张，首先是与他们的统治欲分不开的。美国联邦众议院的代表是按各州的人口比例选出的，由于北方及西北部人口日益增长，南方奴隶主感到要想控制众议院是不可能的。为了维持自己在联邦政府中的统治地位，他们便把希望寄托在联邦参议院上面，因为参议院的代表，是不分人口多寡，各州都一律选出两名，只要增加奴隶州，就可以保证奴隶主在参议院中的统治地位。其次，到 19

世纪 40 年代以后，奴隶主增加奴隶州的要求，也是为种植场奴隶制经济的特点所决定的。这种经济是与土壤的迅速消耗分不开的，因为奴隶主在经营棉花时，由于资本主要用在奴隶及土地的购买上面，无力施用肥料，以致一片种植场在使用了几年之后，由于地力耗尽而不堪再用。奴隶主必须另找新的土地以便继续生产棉花，因之不断扩大奴隶制区域，就成了南方奴隶制经济的生存法则。如果限制奴隶制区域的扩大，奴隶制经济就有逐渐消亡的危险。

在另一方面，北方农民之所以要求增加自由州，是有政治经济背景的。在美国独立后不久，联邦政府就宣布西部土地为国有，同时还实行国有土地拍卖的政策。对此，北方农民是不满的，他们要求政府无代价地从国有土地中拨出小块土地分配给到西部去的每一个居民。换言之，他们要求实行《宅地法》。但是，在争取《宅地法》的斗争中，北方农民进一步认识到：光是争取《宅地法》是不够的，他们还必须反对奴隶制扩大到西部去，因为他们从过去的经验里看到：在容许奴隶制存在的地方，农民的小块土地是没有保障的，强大的种植场奴隶制经济或早或晚会把小农经济吞并掉。可见，农民要求在西部成立新的自由州，是与争取“宅地法”的斗争联系在一起的。

北方资产阶级希望把西部变为工业资本主义的农业后方—— 为北方工业提供原料、粮食，并且购买北方工业品。在他们看来，只有发展农民经济，方能达到这个目的。这是北方资产阶级反对奴隶制扩大到西部及主张成立自由州的原因。

但是在 19 世纪上期争夺西部土地的斗争中，北方资产阶级最初一味向南方奴隶主让步妥协，这在 1820 年密苏里妥协案中表现得比较明显。1819 年以前，自由州与奴隶州数目相等，所以南北双方在参议院中的势力是平衡的。1819 年当密苏里即将成为新州时，该州奴隶制存废问题便关系到南方在参议院中的地位；所以，南方奴隶主疯狂地要求把密苏里确定为奴隶州。一连数月双方争执不下。1820 年 3 月，在几天暴风雨般的辩论之后，国会的北方代表终于让步了，国会通过了一个妥协案，它确定密苏里为奴隶州，同时从麻萨诸塞州分出一个新州——缅因州作为自由州。更重要的是，它还为尚未建州的西部广大土地划定了奴隶制与自由制的分界线——北纬 36 度 30 分以南为奴隶区域，以北为自由制区域。

但是南方奴隶主“得陇望蜀”，他们不满足于北方的这次让步，他们妄图把奴隶制扩充到整个西部土地上去。1854 年，当讨论堪萨斯和内布拉斯加建州问题时，国会在奴隶主的压力下，通过了“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规定新州的奴隶制问题由该州的居民自己去决定，这就等于取消了“密苏里妥协案”所规定的分界线，并且把整个西部开放给奴隶制。奴隶主的打算是：在这个法案的掩护下，依靠武力去强迫新州居民接受奴隶制。因此，法案刚

一通过，奴隶主武装便冲进堪萨斯。当时从北方也赶到成千上万的农民，他们用英勇的斗争去回答奴隶主的强暴行为。结果，在堪萨斯发生了流血冲突，史称“堪萨斯内战”。这可以说是美国内战的前奏曲。

在堪萨斯内战中北方人民所表现出来的顽强的、英勇的战斗精神，使得南方奴隶主认识到“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并不可靠，到 1857 年他们又利用联邦最高法院作为扩张奴隶制的工具。这一年，最高法院通过了“得累德·斯科特判决案”，宣布：今后，奴隶无论被带到任何地方，都是“主人” 的财产，这就是说，奴隶制度在全国一切地方都是合法的。因此，这个判决案激起了北方广大人民的反对和义愤，在北方出现了反对奴隶制的高潮，在这个高潮中，一位农民出身的废奴主义者约翰·布朗制定了一个通过武装斗争推翻南方奴隶制的计划。

1859 年夏，约翰·布朗率领了一小队武装人员，来到了弗吉尼亚州，积

极准备起义。这一年 10 月 16 日晚上，震动全国的起义爆发了。布朗的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袭击了哈泼渡口，占领了当地的联邦军火库。

起义的消息很快地传开了，地方政府火速召集民兵，赶到出事地点。不久，海军陆战队也开来了。起义者被团团围住，他们英勇地坚守阵地，一再击退进攻者。但终因寡不敌众，起义失败了，布朗等人落到敌人手中。1859 年 12 月 2 日，布朗等人昂然走上绞台，从容就义。在就义前，布朗在遗嘱里写道：“我，约翰·布朗，现在坚信这个罪恶的国土的罪恶，只有用鲜血才能涤净。我曾经自以为不用流很多的血，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但现在我认为这是徒劳无益的。”

但是，约翰·布朗起义的失败，并没有动摇北方人民打击奴隶制的决心，因为这时他们已经团结在一个强大的反奴隶制政党——共和党里面了。

共和党是在堪萨斯内战的反奴隶制的高潮中形成的。在南方奴隶主得寸进尺的进攻下，北方工业资产阶级放弃了过去的妥协让步的态度，决定与奴隶主进行坚决的斗争。为了与奴隶主作斗争，资产阶级感到有必要和人民群众建立联盟。这便是 1854～1856 年共和党形成的背景，共和党便是北方工业资产阶级领导的，有广大农民、工人和自由黑人积极参加的反对奴隶主的统一战线组织。美国马克思主义者也毫不犹豫地支持共和党，并且号召工人站到共和党的旗帜下，为反对奴隶制度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但是，共和党一开始就出现两派：温和派反映了大资产阶级的动摇性，反对废除奴隶制度，只是主张把奴隶制限制在原有的奴隶州范围内，反对奴隶制扩张。急进派代表北方工业资产阶级中的革命集团的利益，他们反对奴隶制的态度比较坚决，主张无条件地废除奴隶制，实行有利于农民的《宅地法》，这是因为他们认识到只有彻底消灭奴隶制度，和满足农民的土地要求，美国资本主义才能畅通无阻地发展起来。

与共和党对立的是民主党。民主党代表南方奴隶主的利益，与南方奴隶主有经济联系的一部分北方资产阶级分子（如向奴隶主提供贷款的纽约大银行家、运输及推销南方棉花的北方大商人船主等等）也加入了民主党。

共和党在成立后不久，就参加了 1856 年的总统选举运动。虽然选举结果

共和党失败了，但它信心百倍地准备参加 1860 年的大选活动。

1860 年大选前夕，全国出现了革命形势。1857 年的经济危机，把大多数工人推到失业的深渊。大批饥民在全国各地流浪，渴望得到西部小块土地。北方广大工人、农民都把南方奴隶制度看作是一切苦难的根源。因之到处是

一片用革命手段消灭奴隶制的呼声。在南方，奴隶的斗争席卷了各州，许多地方发生奴隶放火烧毁种植场仓库的事件。奴隶起义也是彼伏此起，层出不穷。1860 年 11 月的总统选举就是在革命危机中举行的。

在竞选当中，共和党推选阿伯拉罕·林肯为总统候选人，并且提出了一个反奴隶制纲领。共和党在纲领中要求限制奴隶制的扩展，要求实行保护关税及实现《宅地法》。共和党把《宅地法》列入自己的纲领要求中，是为了争取西北地区的农民的拥护。它在奴隶制问题上的温和的态度，完全反映了右翼共和党人的立场。

选举的结果，共和党获胜，林肯当选为总统。林肯的当选，固然是由于资产阶级的支持，也是广大劳动人民拥护的结果。人民之所以拥护他，首先是因为希望他在当选后能实行关于《宅地法》的诺言；其次是因为他出身于劳动人民。林肯于 1809 年出生在西部边疆的农民家庭。他的青少年时代便是在边疆森林的艰苦贫困的环境中度过的。他自幼就参加体力劳动，饱尝辛酸，年岁稍长时又当过雇农、船夫，也在小店铺里当过伙计，后来又担任过乡村邮务员及土地测量员的助手。但是在参加政治活动后，他就成为资产阶级政治家，他的言论和行动，都代表了资产阶级的立场。

他反对奴隶制度，认为奴隶制度与资产阶级的民主自由格格不入，并且阻碍了美国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但是他并不是废奴主义者，他反对马上取消奴隶制度，反对干涉南方诸州现存的奴隶制度，他只是要求限制奴隶制向西部扩张。他认为如果把奴隶制度固定在原来的地区内而不让它进一步扩展，则它在一定的时期内会逐渐自行消灭的。他尤其反对暴力革命，反对用暴力手段去推翻南方奴隶制度。他在 1856 年说过：“不要弄错了，选票比子弹更有力量。”林肯在奴隶制问题上所持的这种温和的态度，反映了美国资产阶级对待奴隶制的妥协立场。北方资产阶级担心一旦用革命手段废除南方奴隶制度，他们本身的私有财产也将遇到威胁。也正是由于林肯在奴隶制问题上的温和态度，北方资产阶级才拥戴他为共和党候选人。

但是，林肯的当选对于南方奴隶制度是一个直接的威胁。林肯及共和党固然信誓旦旦地一再表示决不干涉南方奴隶制度，但是共和党在竞选纲领中明确地反对奴隶制的扩张，而且这也是林肯的一贯主张。根据美国宪法，总统享有很大的权力。因此，林肯在选举中的胜利，意味着反奴隶制扩张的纲领势在必行。换言之，林肯当选的结果，奴隶主把奴隶制扩大到西部去的希望完全破灭了。这样一来，南方奴隶制度及奴隶主的统治就面临崩溃的危险。奴隶主头子们也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路易斯安那的参议员朱达·本杰明曾很形象地说过：“你们（指共和党）说你们不打算进入我们州内，那末我们有什么可以埋怨的呢？你们不要求进入我们州内来用武力杀死或毁灭我们的制度，不是的。你们模仿拉达米斯塔斯（希腊神话中宙斯与尤罗巴所生之子）的教义，你们拥抱我们只不过是为了闷死我们。你们不打算把树砍掉；你们答应不这样做。你们只是打算剥去一圈树皮，于是树便死了。”

很明显，共和党候选人林肯在大选中的胜利，使得奴隶主的统治岌岌乎危殆万分。奴隶主是不愿坐以待亡的，他们决定作最后的挣扎，脱离联邦，举行叛乱。1861 年 2 月 4 日，南方有七个州的代表集会于亚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宣布成立另外一个国家——“美利坚诸州联盟”。1861 年 4 月，亦即林肯就任总统后不久，南方奴隶主叛乱集团悍然发动武装进攻，于是酝酿多年的内战终于爆发了。内战爆发后，南方又有四个州也参加了叛乱。

关于内战爆发的原因，马克思作了如下的科学分析：“当前南部与北部之间的斗争不是别的，而是两种社会制度即奴隶制度与自由劳动制度之间的斗争。这个斗争之所以爆发，是因为这两种制度再也不能在北美大陆上一起和平相处。”①

① 马克思：《美国内战》，《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15 卷，第 365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