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巴黎公社——人类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

（一）3 月 18 日革命

临时政府成立后不久，巴黎就落到德军的包围中，于是临时政府宣布自己为“国防政府”。为了抗击敌人，巴黎工人要求武装人民，“国防政府” 乃被迫成立了 200 营的国民军。参加国民军的主要是工人、手工业者、小职员及小商人。大多数的大队长由士兵直接选出，布朗基、瓦尔兰等人当选为大队长。国民军豪迈地担负起捍卫首都的责任。

与此同时，巴黎人民在政治上也组织起来了。早在 9 月 5 日，巴黎 20

个区都分别选出本区的监察委员会。20 个区的监察委员会又在 9 月 11 日共同选出了一个领导机构——二十区中央委员会，其任务是动员一切力量保卫巴黎，并且监视政府的行动，以防它与敌人媾和。参加中央委员会的有布朗基派、第一国际会员及新雅各宾派。中央委员会的活动紧紧依靠人民团体—

—工会联合会、各种人民俱乐部等。中央委员会特别警惕政府的投降活动， 要求把战争进行到底，反对谈判和平。

在巴黎人民奋起保卫首都的时候，前线情势越来越危急。9 月 28 日，斯特拉斯堡落入敌军手中。10 月 27 日，困守麦次的巴赞元帅以 17.3 万人的部队及大量军事物资投降敌人。这两个“门户”之丧失，使得德军长驱直入。为了抗击敌军大举入侵，“国防政府”的共和派领袖甘必大在 10 月 7 日乘氢气球飞出巴黎，抵达巴黎以东的图尔城，组织抗战军队。于是全面抗战开始了。

自从 9 月 2 日拿破仑三世投降后，德国统一的障碍不复存在，但是德军继续前进，特别是德军到处蹂躏法国人民，烧杀掠劫，无恶不做。因此，对于法国来说，这场战争就从侵略性变为防御性的正义战争。过去对拿破仑三世的战争抱冷淡态度的法国人民，现在都热情洋溢地参加抗战。他们自发地组织游击队，到处打击入侵之敌。

但是当全国及巴黎人民奋不顾身地为保卫祖国而战斗之际，大资产阶级对于抗战却抱另一种态度。①他们由于看到人民奋起抗战而感到不安，认为武装的人民，比普鲁士的军队还可怕。特别是巴黎武装人民在抗击敌人的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勇敢更使他们怀有戒心。在他们眼中，武装巴黎人民，就意味着武装革命，巴黎战胜德军将是巴黎工人对于资本的胜利。因此，“国防政府”一方面消极抗战，甚至破坏抗战（比如故意组织几次无成功希望的出击， 以图削弱巴黎人民的力量），另一方面暗中与敌人谈判投降问题。外交部长法佛尔早在 9 月 19 日就与俾斯麦会谈，准备投降。在会谈失败后，“国防政府”又把希望寄托在外国的调停上面，派梯也尔①为特使赴英、俄、奥等国， 乞求三国政府出面调停。“国防政府”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变成了卖国政府。

此时，处在围城中的巴黎居民的生活日益困难。粮食来源断绝，大商人疯狂地囤积居奇，粮价扶摇直上，面包在市面上绝迹了。群众只能靠吃狗肉、猫肉来维持生命了，有时不得不捕捉老鼠充饥。但是，政府对人民的生活漠

① 不过，以甘必大为首的少数共和派坚持抗战到底，愿为共和制的祖国而战。

① 梯也尔是历史学家，曾任七月王朝内阁首相兼外交大臣（1836～1840 年）。

不关心，并且纵容奸商的投机行为。

麦次投降的消息传来后，巴黎人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10 月 31 日，他们在二十区中央委员会的领导下，掀起了武装起义。但是由于准备不足，归于失败。在这次起义失败后，中央委员会的思想有了进一步的提高：在 1871

年 1 月 6 日的公告中，它愤怒地谴责政府，号召人民起来为成立公社而斗争， 以便用公社代替资产阶级政府。1 月 22 日，巴黎人民又在中央委员会的率领下举行起义。结果又失败了。不久，中央委员会又与第一国际共同发表了一个宣言，要求“推翻政府的寡头政治和工业贵族”，让工人参加政府。2 月23 日，第二十区监察委员会也发表宣言，其中写道：“监察委员会的一切成员宣布自己属于社会主义政党。因此他们要求并且千方百计地争取消灭资产阶级特权，推翻作为统治者的资产阶级，让劳动者登上政治舞台。”这样， 巴黎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到1871 年2 月下旬已经有了夺取政权及成立公社的思想准备。

1871 年 1 月 28 日，法国政府终于可耻地屈膝投降：与德军当局签订停

战协定，规定法国向德国赔款 2 亿法郎，巴黎区正规军解除武装（国民军除外），并且由临时政府召集国民大会，以便由它批准普鲁士即将提出的和约。

临时政府立即着手筹备国民大会的选举。在竞选中，德国占领军对选民施加压力，同时资产阶级各个党派向农民进行欺骗性宣传，说什么工人想没收他们的土地等等。因而在选举中，农民大多数投了资产阶级地主候选人的票。结果，选进国民大会的都是大资产阶级、地主、富农的代表，而且其中保王党人居多数。①1871 年 2 月 12 日，国民大会在波尔多召开，第二天就选梯也尔为政府首脑，“国防政府”解散。

国民大会召开后不久，就实行了对劳动人民不利的措施。2 月 15 日，下令取消国民军所领取的微薄的薪金，这就使得战士的家庭生活恶化。国民大会还否决了巴黎市民自围城以来所拖欠的房租延期交纳的要求。于是，四分之三的居民，包括工人和小资产阶级，都面临被从住房中赶走的危险。

1871 年 2 月 21 日，梯也尔开始与俾斯麦磋商，26 日双方签订了预备和

约，其主要内容是：法国向德国赔款 50 亿法郎，割让阿尔萨斯全省及洛林省的一部分给德国，在赔款付清以前，德军一部分留驻巴黎。3 月 1 日，国民大会批准了这个预备和约（正式和约是 1871 年 5 月 10 日在法兰克福签字）。大资产阶级的这种卖国行径，引起了巴黎工人的极大义愤。

梯也尔政府知道自己的卖国行为一定会引起人民的反抗。为了加强弹压巴黎人民，3 月 3 日梯也尔政府任命第二帝国时期的反动将军帕拉丹为国民军总司令，以便把国民军置于政府的控制之下。后来又任命拿破仑三世的亲信维诺亚为巴黎总督，宣布巴黎处于戒严状态，封闭革命报刊，并且在外省逮捕了布朗基。3 月 16 日又任命第二帝国的宪兵头目瓦伦顿为巴黎警察局长。

针对这个严重形势，巴黎无产阶级的首要任务便是建立一个军事、政治合一的组织，以应付内外敌人的进攻，将革命进行下去。国民军中央委员会正是为了适应这个需要，在 3 月 15 日被选举出来。而二十区中央委员会的许多重要成员也参加了国民军中央委员会。于是，国民军中央委员会就代替二十区中央委员会而成为巴黎工人的军事、政治领导中心。被选进国民军中央

① 在国民大会中，共和派 150 名，自由派 80 名，保王党人达 400 名，波拿巴派分子 20 名，共 650 名。

委员会的有布朗基分子、第一国际会员（左派蒲鲁东主义者），其中工人占半数，另一半人是同情工人的知识分子及小职员。因此，工人控制了中央委员会。

巴黎劳动人民在政治上、军事上组织起来，对于资产阶级说来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因而梯也尔政府决定解除国民军的武装。

在停战后，国民军是巴黎的主要武装力量。它的大炮安放在蒙马特尔高地，这些大炮本来是国民军自己出钱购置的，但是梯也尔政府硬说国民军的大炮是国家的财产，并且在 3 月 17 日夜间派一支政府军前往夺取。附近的工人群众得到消息后，立刻起来阻止政府军的无理行动。一群妇女甚至以自己的胸膛对着政府军士兵的枪口，而毫无惧色。政府军的士兵深受感动，便放下武器与群众握手言欢。情绪激昂的群众与士兵把政府军的指挥官勒孔特和镇压过六月起义的刽子手、疯狂反对国民军的克列芒·托马逮捕，并且不顾国民军中央委员会的阻拦，把二人枪决在洛杰大街。与此同时，国民军也行动起来，在 3 月 18 日黎明以前就占领了陆军部、警察局及市政厅等重要的政府机关。

但是，革命当局没有立即逮捕梯也尔等资产阶级政府首要分子，而让他们带领仅存的正规军的一个师逃离巴黎奔往凡尔赛；也没有解除警察的武装，而是大开城门，任其扬长而去。这显然是一个很大的失策。

在梯也尔政府撤离后，国民军中央委员会就接管了政府机关的各个部门，因而就成为临时政府。这样，革命胜利了，工人阶级夺取了政权。

当时国民军中央委员会本应该趁逃到凡尔赛去的反革命集团喘息未定的时机立即向凡尔赛进军，一举而歼灭之。但是它没有这样做，而是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公社的选举上面。这无疑是另一个重大失策。但是，也必须看到：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无产阶级还不可能在法国取得全国范围内的胜利，更何况德军就在巴黎城下，即使向凡尔赛进军，也未必能达目的；巴黎无产阶级所能够争取做到的则是如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在起义胜利后不久， 同凡尔赛达成一种对全体人民有利的妥协。

这次革命是人类史上第一次无产阶级革命，它之发生并不是偶然的，它是一系列事态的发展所促成的。

普法战争的失败及围城时期的痛苦，无产阶级的失业和小资产阶级的破产，资产阶级的卖国行为及其加重人民苦难的措施——这一切便是推动革命爆发的直接原因。

但是，这次革命之发生，也有其更为深远的历史背景。一、自从 1789 年以来，通过暴力的革命行动谋求社会变革及政治变革是法国人民斗争的一个显著特点，并且形成为一个传统。1789 年 7 月 14 日攻陷巴士底大狱的革

命行动、1792 年 8 月 10 日革命、1793 年 5 月 31 日～6 月 2 日革命、1795 年的芽月和牧月起义、1830 年七月革命、1831 年和 1834 年两次里昂工人起义、1848 年二月革命和六月起义，都是这样的暴力革命行动。1871 年 3 月18 日革命就是继承了这个传统，就是上述一系列暴力革命的继续和发展。

二、在 18 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中，作为法国无产阶级前身的“无套裤汉”在资产阶级的领导下参加了历次武装起义，但是结果只是帮助了资产阶级完成推翻封建制度的任务，他们本身的地位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到 1830 年他们又参加了七月革命，结果也只是帮助金融资产阶级建立七月王朝。三四十年代，法国无产阶级形成了，并且作为一个独立的阶级登上了政治舞台，但

是两次里昂起义都遭到失败的命运。后来到 1848 年，巴黎无产阶级又带着自己的“社会共和国”的幻想参加了二月革命，但是在资产阶级的欺骗下，这个幻想破灭了。紧接着发生的六月起义是“为保存或消灭资产阶级制度而进 行的战斗”①，但也以失败而告终。这样，自从 18 世纪末以来，无论是“无套裤汉”，或是无产阶级本身，争取解放的斗争一一都失败了。因此，1871 年 3 月 18 日革命，在本质上便是这个斗争的继续和发展，是巴黎无产阶级为继承先行者的遗志，为自身的解放而掀起的暴力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