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类比是革新和保守的原则

人们有时会发生疑问:类比是否真的象上面所说的那么重要,是否有象语音变化那样广泛的效能。其实我们在任何语言的历史上都可以找到许许多多重重叠叠的类比事实,总起来看,这些连续不断的修修补补在语言的演化中起着重大的作用,甚至比语音变化所起的还要重大。但是有一件特别使语言学家发生兴趣的事:在好几个世纪的演化表现出来的大量类比现象当中,差不多所有要素都被保存下来,只是分布有所不同罢了。类比创新都是表面上的,而不是实实在在的。语言好象一件袍子,上面缀满了从本身剪下来的布料制成的补钉。如果考虑到构成句子的实质材料,法语中五分之四都是印欧语的,但是从印欧母语一直流传到现代法语而没有经受过任何类比变化的词,整个却只占一页的篇幅(例如 est“是”=*esti,数目的名称以及某些词如 ours“熊”、nez“鼻子"、père“父亲”、chien“狗”等等)。绝大多数的词都是这样或那样从古老的形式拔下来的声音要素的新结合。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类比创新总要利用旧材料,因此它显然是非常保守的。但是作为单纯的保守因素,类比仍然起着很大的作用。我们可以说,不

但当人们把原先的材料分配给新单位的时候有它的份儿,就是当形式保持不变的时候也有它的份儿。这两种情况都涉及同样的心理过程。要了解这一点, 我们只消回想它的原则归根也就是言语活动机构的原则(参看 232 页)。

拉丁语的 agunt“他们行动”差不多完整无缺地从史前时期(那时人们说*agonti)一直流传到罗马时代初期。在这期间,历代都相继沿用,没有任何竞争的形式来取它。对这个形式的保存,类比是否没起过任何作用呢?不, 相反的,agunt 的稳定,如同任何创新一样,也是类比的业绩。agunt 被镶嵌在一个系统的框子里;它跟有些形式如 dīcunt“他们说”,legunt“他们念书”等等以及另外一些形式如 agimus“我们行动”,agitis“你们行动”等等都有连带关系。没有这一环境,它就有许多机会为一个由新要素组成的形式所代替。流传下来的不是 agunt,而是 ag-unt;形式并没有改变,因为 ag- 和-unt 在其他系列里都可以有规律地得到验证,正是这些互相联系的形式作为侍从,把 agunt 保护下来。试再比较 sex-tus“第六”,它也要依靠一些结合得很紧密的系列:一方面如 sex“六”、sex-āginta“六十”等等,另一方面如 quar-tus“第四”,quin-tus“第五”等等。

所以,形式之所以得以保存,是因为它们是不断地按照类比重新制作的。一个词既被理解为单位,又被理解为句段,只要它的要素没有改变,它就被保存下来。反过来说,形式的存在只是随着它的要素退出使用而受到损害。试看法语 dites“你们说”和 faites“你们做”的情况,它们是直接跟拉丁语的 dic-itis,fac-itis 对应的。但是在当前的动词屈折变化中已无所依靠。语言正在设法用别的形式来代替它们;我们现在可以听到有人按照plaisez“你们取悦”,lisez“你们念”等等的模型把它们说成 disez,faisez, 而且这些新的词尾在大多数的复合词中(contredisez“反驳”等等)已经是很通行的了。

类比无所施其技的形式自然是孤立词,例如专有名词,特别是地名(试比较 Paris“巴黎”,Genève“日内瓦”,Agen“阿根”等等)。这些词不容

许作任何的分析,因此也不容许对它们的要素作任何的解释。在它们的旁边不会出现竞争的创造。可见一个形式的保存可能由于两个正好相反的原因: 完全孤立或者紧密地镶嵌在一个系统的框子里,只要这系统的主要部份没有改变,就会经常给它以支援。创新的类比正是对得不到环境的足够支持的中间地带的形式才施展它的效能。但无论是由几个要素组成的形式的保存,还是语言材料在结构中的重新分布,类比的作用都是巨大的,它总是要起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