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把共时和历时混为一谈的后果

可能有两种情况:

  1. 共时真理似乎是历时真理的否定。从表面看,人们会设想必须作用选择,事实上没有必要,一个趔并不排斥另一个真理。法语的 dépit“气脑” 从前曾有“轻蔑”的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它现在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意义。词源和共时价值是有区别的两回事。同样,现代法语的传统语法还教导我们, 在某些情况下,现在分词是可变的,要像形容词一样表示一致关系(试比较une eau courante“流水”),而在另外一些情况下却是不变的(试比较 une personne courant dans la rue“在街上跑的人”)。但是历史语法告诉我们,那不是同一个形式:前者是可变的拉丁语分词(currentem)的延续,而后者却来自不变的离格动名词(currendō)。共时真理是否同历时真理相矛盾,我们是否必须以历史语法的名义谴责传统语法呢?不,因为这将是只看到现实性的一半。我们不应该相信只有历史事实重要,足以构成一种语言。毫无疑问,从来源的观点看,分词 courant 里有两样东西。但是语言的意识已把它们拉在一起,只承认其中一个。共时真理的历时真理都同样是绝对的, 无可争辩的。

  2. 共时真理的历时真理如此协调一致,人们常把它们混为一谈,或者认为把它们拆散是多此一举。例如,人们相信,说拉丁语的 pater 有相同的意义,就算解释了法语 père“父亲”这个词的现有意义。再举一个例子:拉丁语开音节非开头的短 a 变成了 i,如 faciō“我做”:conficiō“我完成”, amīcus“朋友”:inimīcus“敌人”等等。人们往往把它列成一条规律说:faci ō的 a 变成了 conficiō的 i,因为它已不在第一个音节。这是不正确的:faci ō的 a 从来没有“变成”confīciō的 i。为了重新确定真理,我们必须区别两个时期的四个要素。人们起初说 faciō→confaciō;其后 confaciō变成了 conficiō,而 faciō却保持不变,因此说 faciō—conficiō。

§8·把共时和历时混为一谈的后果 - 图1

如果说发生了“变化”,那是在 confaciō和 conficiō之间发生的。可是这规则表述得不好,头一个词连提也没有提到!其次,除了这个变化—那自然是一个历时的变化—,还有第二个跟头一个绝对不同的事实,那是涉及 faci ō和 conficiō之间的纯粹共时的对立的。有人认为这不是事实,而是结果。然而,它在它自己的秩序里确实是一个事实,而且甚至所有共时的现象都是属于这一性质的。妨碍大家承认 faciō—conficiō的对立有真正价值的,是因为它不是很有意义。但是我们只要考虑一下 Gast→Gste“客人”,gebe— gibt“给”的对立,就可以看到它们也是语音演变的偶然结果,但是在共时的秩序里仍不失为主要的语法现象。由于这两个秩序的现象有极其紧密的联系,而且互相制约,所以到头来人们终于相信用不着把它们区别开来。事实上,语言学已把它们混淆了几十年而没有发觉它的方法竟然一文不值。

然而,这种错误在某些情况下是显而易见的。例如,要解释希腊语的

phuktós“逃跑了”这个词,可能有人认为,只要指出希腊语的 g 或 kh 在清辅 音 之 前 变 成 了 k , 同 时 举 一 些 共 时 的 对 应 如phugen:phuktós,lékhos:léktron 等等加以说明就够了。但是碰上象tríkhes:thriksí 这样的例子,其中的 t 怎样“过渡”到 th 却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这个词的形式只能从历史方面用相对年代来解释。原始词干*thrikh 后面跟着词尾-si 变成了 thriksí,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现象,跟由词根 lekh- 构成 léktron 是一模一样的。其后,在同一个词里,任何送气音后面跟着另一个送气音,都变成了清音,于是*thríkhes 就变成了 tríkhes,而 thriksí 当然不受这一规律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