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内破和外破的长度

用外破和内破的效能来解释音节,会引导我们作一个重要的观察,那是一种韵律事实的一般化。我们可以在希腊语和拉丁语的词里分出两种长音: 本来的长音(māter“母亲”)和位置上的长音(fāctus“事实”)。factus里的 fac 为什么是长音呢?回答是:因为有 ct 这个组合。但如果这是跟组合本身有关联,那么,任何开头有两个辅音的音节就都是长的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真正的理由是,外破和内破在长度方面有本质的不同。前者总是很快, 耳朵分辨不出它的音量,因此,它永远不给人以元音的印象。只有内破是可以衡量的,所以用内破开头的元音,我们总感到比较长。

另一方面,我们知道,位于由塞音或擦音+流音构成的组合前的元音有两种发音法:patrem“父亲”的 a 可以是长音,也可以是短音,都基于同样的原理。事实上,都一样可以发出;用前一种方法发音可以使 a 仍然是短音; 用后一种方法发音却造成了一个长音节。在像 factus 这样的词里,a 却不能用这两种方法发音,不能发成 ct。

§7.第四级开度的音位。复合元音。写法的问题。

最后,我们对第四级开度的音位须要进行某些观察。我们在第 85 页已经看到,跟别的声音相反,人们习惯上用两种写法标记这些音位。因为在像aiya,auwa 这样的组合里,我们比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更容易看出用<和>所

表示的区别;清楚地给人以元音的印象,给人以辅音的印象。我们不打算解释事实,而是想指出辅音 i 永远不会以闭音的面貌出现。例如 ai 和 aiya 的y 不能产生相同的效果(试比较英语的 boy“男孩”和法语的 pied“脚”); 因此 y 之所以是辅音和 i 之所以是元音,那是由位置决定的,因为音种 I 的这些变体不可能在任何地方都同样地出现。这些话也适用于 u 和 w。

这可以阐明复合元音的问题。复合元音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内破环节:两个组合是完全平行的,只有第二个要素的开度不同。复合元音是两个音位的内破环节,其中第二个音位的开度较大,因此产生一种特殊的音响效果:似乎可以说,响音在那组合的第二个要素里还延续着。相反,象 a 这个组合和 a 这个组合的区别只在后一个外破音的开度不同。这等于说,音位学家所说的上升复合元音其实并不是复合元音,而是外破·内破组合,其中第一个要素的开度较大,但是从音响的观点看并不产生什么特殊的效果。至于 o,a 这样的组合,假如重音落在和上面,例如我们在德语某些方言中所看到的(试比较 buob,liab),那也只是一些假的复合元音等等那样给人以统一性的印象。发成内破音+内破音,就得切断语链,除非我们人为地把一种不自然的统一性强加给这个组合。这个把复合元音归结为内破环节一般原理的定义表明,复合元音并不像人们所相信的那样是一种不能归入音位现象的格格不入的东西,因此不必为它特辟一类。它所固有的性质实际上没有什么意思,也并不重要。重要的不是确定响音的结尾,而是它的开头。西佛士先生和许多语言学家要在文字写法上把 i,u,r,n 等等和 r,n 等等加以区别(“非音节的”i,i=“成音节的”i);因此,他们写作 mirta,marta,marta,而我们写作 mirta,mairta,myarta。他们因为注意到 i 和 y 属于同一个音种, 所以首先想到要用同类的符号。(还是那种认为音链是由并列的音种构成的老观念!)但是这种标记法虽然以耳朵的证据为基础,却是违反常识的,而且恰恰抹杀了所要作出的区别。结果是:混淆了开 i,开 u(=y,w)和闭 i, 闭 u;例如不能区别 newo 和 neuo;②与此相反,把闭 i,闭 u 分成了两个(试比较 mirta 和 mairta)。下面举几个表明这种写法不合适的例子。例如古希腊语的 dwís 和 duís,以及 rhéwō和 rhema。这两个对立是在完全相同的音位条件下产生的,而且按正规用相同的写法上的对立来表示:u 随着后面音位开度的大小,有时变成开音(w),有时变成闭音(u)。如果写成 dis,duis, rheō,rhma,对立就全被抹杀了。同样,印欧语的 māter,mātrai,māteres, matrsu 和 sūneu,sūnewai,sūnewes,sūnusu 两个系列,对于 r 和 u 的双重写法是严格平行的。至少在后一系列里,内破和外破的对立在文字定法上非常明显。可是如果采用我们在这里批判的写法,对立就给弄模糊了。我们不仅要保存习惯上对开音和闭音作出的区别(u∶w 等等),而且应该把它们扩展到整个书写系统,例如 māter,mātrai,māteres,mātrsu。这样一来,音节区分的效能就将昭然若揭,元音点和音节的界限都可以由此而推断出来。

编者附注——这些理论可以阐明德·索绪尔在他的讲课中所曾接触到的几个问题。下面举出几个例子。

  1. 西佛士先生援引了 beritnnnn(德语 berittenen“乘马”)作为典型的例子,说明同一个音可以交替地两次用作响音,两次用作辅响音(实际上 n 在这里只有一次用作辅响音。应该写成 beritnnn;但是并不重要)。要表明“音”和“音种”不是同义词,再没有其它比这更引人注目的了。事实上,如果停留在同一个 n 上面,即停留在内破和持续的发音上面,结果就只

能得出一个长音节。而要造成响音 n 和辅响音 n 的交替,我们必须在内破(第一个 n)之后接着发出外破(第二个 n),然后再发出内破(第三个 n)。由于这两个内破之前没有其它任何内破,所以它们都有响音的性质。

  1. 在法语 meurtrier“凶手”,ouvrier“工人”等词里,最后的-trier,

-vrier 从前只构成一个音节(不管它们怎样发音,试参看第 89 页附注)。后来人们把它们发成两个音节。这种变化之所以发生,不是由于把一个“音节重音”放在 i 这个要素上面,而是由于把它的外破发音改成内破发音。

老乡们把 ouvrier 说成 ouvérier:现象完全相同,不过改变发音并变成响音的是第二个要素,而不是第三个要素:接着在响音 r 之前长出了一个 e。

  1. 再举法语里那个在后面跟着辅音的 s 之前长出个补形元音的著名例子,如拉丁语 scūtum→iscūtum→法语 escu,écu“长盾”。我们在第 89 页已经看到,是个中断环节,更为自然。但是这个内破的 s,如果是在句子的开头,或者前面的词最后有一个开度很小的辅音,就应该成为元音点。补形的 i 或 e 不过是把这个响音性质加以夸张:任何不大感觉到的音位特征,如果想要把它保存下来,都会有逐渐增大的倾向。例如 esclandre“吵闹”和流俗的发音 esquelette“骸骨”,estatue“塑像”,都正在发生这同样的现象。我们在前置词 de“的”的流俗发音中也可以找到这种现象,人们把它转写成 ed,如:uneil ed tanche“大头鱼的眼睛”。由于音节的省略,de tanche “大头鱼的”变成了 d’tanche;但是为了让人在这个位置听到它,d 应该是一个内破音:anche,结果跟上述例子一样,在它的前面发展出一个元音来。

  2. 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再回到印欧语的响音问题,追究为什么例如古高德语的 hagl 变成了 hagal,而 balg 却保持不变。后一个词的 l 是内破环节的第二个要素,它起着辅响音的作用,没有任何理由要改变它的功能。相反,hagl 的 l 虽然也是内破音,却成了元音点。既然是响音,它就有可能在它的前面发展出一个开度更大的元音来(如果要相信写法上的证据,那是一个 a)。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元音已日渐模,因为现在 Hagel 又重新念成了。这个词的发音跟法语 aigle“鹰”的发音不同,甚至就是这样造成的;l 在日耳曼语的词里是闭音,而在法语的词里却是开音,词末带一个哑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