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语言没有自然的界限

语言和方言的差别在哪里,这很难说。人们往往把方言称为语言,因为它曾产生文学;例如葡萄牙语和荷兰语就是这样。能否听懂的问题也起作用; 对于彼此听不懂的人,人们就随意说他们使用不同的语言。不管怎么样,在相连接的区域上过着定居生活的不同居民中发展起来的若干语言里,我们可以看到跟方言相同的事实,只是规模更大罢了。我们在这里也可以找到创新波浪,只不过它们所包括的地区是几种语言共有的。

即使在我们所假设的最理想的情况下,确定亲属语言的界线也不比确定方言的界线容易些,地区面积的大小是无关轻重的。我们说不出高德语止干何处,低德语始于何处,同样,也不能在德语和荷兰语之间或法语和意大利语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在有些极端的地点,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这里说法语,这里说意大利语”。但是一进入中间地带,这种区别就模糊了。有人设想在两种语言之间有一个比较狭小的密集地带作为过渡,例如法语和意大利语间的普罗旺斯语,但那是不符合实际的。在一片从这端到那端覆盖着逐渐出现差异的方言的土地上,我们怎能设想有任何形式的确切的语言界限呢?语言的分界线,像方言的分界线一样,也在过渡中淹没了。方言只不过是在语言的整个地区上任意作出的小区分,同样,设想中的两种语言的界限, 也只能依惯例划定。然而由一种语言突然过渡到另一种语言是常见的。那是怎样来的呢?因为有些不利的情况使这些觉察不到的过渡无法存在。最容易引起混乱的因素是居民的迁移。各族人民总不免来来往往地移动,经过几个世纪的积累,这些迁移把一切都弄混了,在许多地点,语言过渡的痕迹都给抹掉了。印欧语系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这些语言起初一定有很密切的关系,

构成一连串延绵不绝的语言区域,我们可以把其中主要的几个大致构拟出来。从特征上看,斯拉夫语跨在伊朗语和日耳曼语之间,这是符合这些语言在地理上的分布的。同样,日耳曼语可以看作斯拉夫语和克勒特语的中间环节,克勒特语又跟意大利语有极密切的关系,而意大利语正处在克勒特语和希腊语中间。一个语言学家哪怕不知道所有这些语言在地理上的位置。也能够毫不迟疑地一一指定它们的适当地位。但是试一考虑两群语言,例如斯拉夫语和日耳曼语间的界线,我们就可以看到有一种没有任何过渡的突然的飞跃。双方互相冲突而不是互相溶合,因为中间的方言已经消失。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都不是停留不动的,他们都曾迁称,彼此争夺领土,现在比邻而居的斯拉夫居民和日耳曼居民已不是当初互相接触的居民。假使卡拉布里亚的意大利人前来定居在法国边境,这一迁移自然会破坏我们在意大利语和法语之间所看到的那种不知不觉的过渡状态。印欧语也有许多类似的事实。

但是促使这些过渡消失的,还有其他原因,例如共同语向土语扩展(参看第 273 页以下)。现在,法兰西文学语言(从前法兰西岛语)在边界上同正式的意大利语(推广了的托斯冈方言)发生冲突。我们幸而在阿尔卑斯山西部还可以找到一些过渡的土语,可是在其他许多语言的边界上,中间土语的痕迹都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