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划分界限的实际困难

这个方法在理论上很简单,应用起来是否容易呢?如果认为要划分的单位是词,那么,从这一观念出发,就会相信那是容易的:因为一个句子如果不是词的结合,又是什么呢?难道有什么比词更能直接掌握的吗?例如,再看上面所举的例子,人们会说 silapr 这个语链经过分析可以划分为四个单位,即 si-je-l'-apprends 四个词。但是注意到人们对于词的性质曾有过许多争论,那就马上会引起我们怀疑;可是稍为细想一下就可以看到,对词的理解是跟我们的具体单位的概念不相容的。

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要想一想 cheval“马”和它的复数 chevaux 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人们常说这是同一个名词的两个形式;但是,从它们的整体来看,无论是在意义方面还是声音方面,它们都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mwa

(le mois de décembre“十二月”)和 mwaz(un mois aprés“一个月后”) 也是同一个词有两个不同面貌,不会是一个具体单位的问题;意义一样,但是音段不同。因此,只要我们把具体单位和词看作同一样东西,就会面临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要么不管 cheval 和 chevaux,mwa 和 mwaz 等等的尽管是明显的关系,硬说它们是不同的词,要么满足于把同一个词的不同形式联结起来的抽象的东西,闭口不谈具体的单位。我们不能在词里找具体的单位, 必须到别的地方去找。ḿ此外,许多词都是复杂的单位,我们很容易从里面区分出一些次单位(后缀、前缀、词根)。有些派生词,如 désir=eux“切望”,malheur-eux“不幸”,可以分成不同的部分,每一部分都有明显的意义和作用。反过来,也有一些比词更大的单位:复合词(porte-plume“笔杆”) 熟语(s'il vous plat“请”)屈折形式(il a été“他曾是”)等等。但是这些单位,跟固有的词一样,是很难划定界限的;要在一条音链里分清其中各

个单位的作用,说明一种语言运用哪些具体的要素,是极端困难的。

毫无疑问,说话者是不知道这些困难的。在他们看来,任何程度上有一点儿意义的东西都是具体的要素,准能在话语中把它们区别开来。但是感觉到单位的这种迅速而微妙的作用是一回事,通过有条理的分析加以说明又是一回事。

有一种流传得相当广泛的理论认为唯一的具体单位是句子:我们只用句子说话,然后从句子中提取词。但是,首先,句子在什么程度上是属于语言的呢(参看第 172 页)?如果句子属于言语的范围,我们就不能把它当作语言单位。就算把这个困难撇开不谈,试设想全部能够说出的句子,它们的最明显的特征是彼此间毫无相似之处。我们起先会把五花八门的句子和在动物学上构成一个“种”的同样五花八门的个体等量齐观,但这是一种错觉:在同属一个“种”的动物里,它们的共同的特征远比它们的差别重要得多;相反,在各个句子间,占优势的却是它们的差异。如果我们要探究究竟是什么东西把如此纷繁的句子联结在一起,那么,毋需探究就可以看到,那还是带着语法特征的词,于是又陷入了同样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