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自然区划的原则

长时期支配思想界的一种理解如果为科学所抛弃，常常会面临这种危险，就是这种理解所包含的好东西也会丧失，而旧的已经被克服了的理解又死灰复燃。事实上，许多地理学家是被这种危险压倒的，因为他们在反对李特尔的活动中，又采取旧的人为的区划方法，甚至放弃了对各个地区、地方和地点的考察而只按照事物的范畴来归类资料。但是，李特尔的尝试失败并不证明自然的区划是完全不可能的。这种区划必须保持在科学知识的基础上，它既不允许倚仗神秘的生命力，也不能只从人类的角度来理解地区的自然情况，而必须建立在对现象的因果关系明确而全面的理解上。非地理学的放弃自然区划的时代现在可以认为已经结束了，至少在德国和法国的科学地理学中是如此①；在很多地志学著作中，我们可以找到对地方的环节划分进行理解的认真尝试。但是事情还涉及清楚地认识这方面具有决定作用的原则， 在这方面还没有取得一致的看法。各种区划基于极端不同的标志；根据水平的环节和山脉构造、气候、国家和民族等等所作的区划，往往五光十色地交错在一起，有时还使用十分次要的标志来划分大区域的界线，如用个别植物种属或者动物种属的分界，例如用山毛榉划分中欧，用檞树划分全欧。

首先提出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成功地建立一种自然区划。我们应该从各个地点开始，然后把这些地点综合成为地方、地区和大陆呢，还是应该从地球整体开始，通过区划下到各个地区、地方和地点呢？这两条路李特尔都已经走过，在他整部大作的内容中走的是一条路，而在他的一般阐述中却走着另一条路；在他身上我们感觉到一个错误，就是他不曾把两种研究方式互相协调起来。不过这只是有关达到同一个目标的不同道路问题。一条是归纳法的道路，另一条是演绎法的道路；单项研究走一条路，系统的表述走另一条路。分析的区划方法似乎在任何别的科学中都不象在系统植物学和动物学中那样符合事物的本质，这两种科学涉及系谱的确定；但是，确定系谱的

① 在皇家地理学会上，赫伯特宗作过一次关于自然区域的讲演，接着是一场奇特的讨论。在这次讨论中， 多数认为这种努力是不对的。许多教科书和学校的地理学者也持反对态度，并且认为国家区域比自然单位更生动有力。

程序实际上是把个体结合成种，把种结合成属，然后再从系统的整体出发来检验已经取得的种和属。在地理学中，自然景观的提出也必须首先深入到自然界中去作单项研究；自然景观不外是在相似或者相异和位置关系方面所取得的全部知识的简单化表达。洪堡不是用南美的区划达到利亚诺斯这个地理概念，而是通过掌握那种自然区域的同类性达到的；李希霍芬之提出中亚细亚，是通过他关于无外流导致的土地建造的各种情况的强烈印象；如果人们把萨克森小瑞士一般地看作一种特殊的景观，那么人们达到这一点也不是通过德国中等山地的区划，而是通过关于岩石组成造成的地表形柏特性这种直接印象。理论的考察应对出现的自然景观用比较的方法进行概括的观察，认识对这种景观的提出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原则；在这个基础上，它才可以怀着一些信心去接触它的积极的任务，并从地球整体的自然情况出发着手地表的区划。

任何一种自然区划都必须是成因的，即要反映出存在于现实中的因果联系。一种自然的地理区划必须追溯地球的那些创造力，必须注视地表的现象怎样从这些力的共同作用下产生出来，必须在头脑中重新设想地球这个大厦，并必须从而学会就其本质和作用去理解这座大厦的各个部分和空间。

但是，地球并非简单的建筑物，而是在我们所见中最复杂的。几乎好象是不同的建筑师怀着各种不同的想法参预了建筑工作，因而内部的布置和计划不相协调，而中途又产生了别的考虑，也好象是两个建筑师在建筑时一再改变了他们的意见。地表的状态出于众多互不相干的原因。一方面，它从宇宙原始星云分离出来时就获得了它的固定的地球特性，另一方面它继续不断地处在其它天体、特别是太阳的影响之下。我们已经详细讨论过，地球内部的各种力是地球起源的，这些力创造了固体地壳的构造，从而也引起了按照重力规律进行的运动。太阳辐射造成热的差别，从而引起空气和降水的调整运动；因此气候的分布首先取决于地理纬度，它与内部构造无关，第二、第三位才是内部构造。因此，构造现象和气候现象从一开始就是两组互相并行的原因系列。大多数其它地理事实则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为它们所决定，但是并非一个事实为这个现象而另一个事实为那个现象所决定，而是大多数事实同时为两者所决定。除简单的制约关系外，也要考虑到由于差别而引起的运动和特性的转移。地球原因和宇宙原因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变化，但是过去时代的作用部分仍然保持着，并和现在的作用结合起来，因而有些重要的地理矛盾都不是由于现代的原因，而是由于过去的原因，用帕萨格的话说， 是太古时代的形相①。

所有的一致或者差别以及相互关系，首先都只属于一种自然界，并且大都只是属于一种特定的现象范围，但是由于所有自然界和现象系列的因果关系，它们就扩展到一切或者至少是几种自然界和现象系列。这时，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参考第四编第五章第七节），它们采取特有的方式和基于其它原因的差别和相互关系结合起来。一种现象范围中的差别在另一种现象范围中先是引起差别，这些差别又会引起运动，这些运动的意义则远远超过原先的那些差别，如高低的对立引起流水的运动，陆地和海洋的对立导致大气的流动。除了狭义的地理特性外，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就在这里。滨海的位置之所以重要，就在于风把海洋的气候特性带到大陆上。在人类地理学中“位置”

① 参阅 1903 年《地理杂志》第九卷第 193 页及以下各页。

最为重要，人们从人类地理学的角度也就优先考察位置，这部分地因为人类的流动性大，部分地因为在这里对立已经作为动因起作用。

地表上最大的差别是陆地和海洋之间的差别。虽然从成因上看它是后加的、次生的；因为海盆，即使是大洋盆地都不外是固体地壳的沉降，就它们的起源说是由地壳的内部构造决定了的，并且在许多情况下海洋两边的陆地构造是同样的。从构造和地史考察的角度看，陆海的分布往往是次要的，甚至是偶然的。但是，对于明显地摆在我们面前的、有机生命赖以演变的地表来说，这种分布比任何一种别的差别都更为重要；一切其它差别都只是存在于一种自然界内的差别，而它却是各个自然界的一种差别。无机和有机自然界以及人类生活的一切情况，在陆地上和在水中都不同陆海对立固然具有如此突出的意义，而陆地的不同部分和海的关系以及海的不同部分和陆地的关系，也同样具有巨大的意义。

海洋对陆地的分隔最重要；它的作用有多大，决定于分隔的程度。问题在于分隔是完全的还是不完全的，即把陆地分隔成为岛状还是半岛状。重要的还在于起分隔作用的海的宽度；因为有机体能够越过狭窄的海湾，且狭窄的海湾对气候几乎毫无影响。海的深度其实无足轻重，但却是海的起源和年龄的一个标志。这个标志对于起因于现今地质时代的现象，即气候和人类生活，固然无关紧要，但是它对于植物和动物的分布却是重要的，因为种、属， 部分地也包括科，可以回溯到早期的过去时代，并且往往还能够越过今天已变成海洋的陆地。

海洋的分隔，首先产生了被大洋和三个地中海完全或大部分分割开的大陆，以及位于大洋中的岛屿，这些岛屿或者从未和某个大陆连在一起，或者完全和大陆脱离开了；其次是被较小的海隔离开的独立的岛屿和半岛，最后是被狭窄的海湾分隔开的沿海岛屿和半岛。大陆以及只是任意划归某大陆的大洋岛屿——虽然这些岛屿在构造上不统一，它们中有的和其它大陆往往比和本大陆更一致——从整个看，它们是陆地的最大的单位。因为它们在地貌上是单独的地体；它们具有自己特殊的河网，形成大气循环的特殊体系，大都各有不同的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不同的种族和民族、国家和文化。由较小的海划分开的单位带来的差别也较小；但是，如果这种划分十分强烈、明显，像在欧洲、南亚和东亚、澳洲各岛、北极的美洲和中美洲，其岛屿和半岛具有鲜明的特性，使它们彼此之间有区别，也使它们和大陆本体的相邻部分有区别，因此可以把它们称为独立的岛屿和半岛。反之，大小不等的近海岛屿和半岛，只是被狭窄的大都是新形成的海湾分隔开，并且与海岸的发展过程相近，它们就很少具有什么特性，对主陆来说不是独立的。大的内陆海如里海或者北美的大湖区，在某种程度上都类似较小的海。

在排水方面，陆地和海洋的关系表现得最明显；人们可以把大陆以及岛屿和半岛分成各个海洋的集水区和内流区。它们也是河谷倾斜一致的区域和冲积物搬运方向一致的区域。它们对有机体的迁移和对交通具有某种意义， 但不是决定性的意义。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以及交通区域并不和河流流域相重合，对它们的地理意义过去总的是估计过高了。李希霍芬所强调的外流区和内流区之间的对立，是从属于湿润的和干燥的区域之间这个更大的对立的。由风传递的气候关系是很强烈的；但是海洋对气候的影响不是单独起作用，而只是改变了数理气候和太阳气候，因此在作地理区划时只能和它们结合起来考虑。愈向内陆推进，所有这些关系或者渐渐地趋于消失，或者程度

不同地为山脉所限制，因而对于地区的区划，按照与海的关系去划分和按照山脉的隔离作用去划分，大致是一致的。

在由海洋造成的划分之后，对于地表的区划就要考虑固体地壳的内部构造和形态方面的事实了，这些事实从它们的生成看虽然先于陆海的分布，但是从外表印象和作用大小看却次于陆海的分布。

具有不同构造和不同形态的区域，例如山脉、地块区、古陆台和台地， 或者在地块区内的地垒、楔形地块、古陆块和合地，它们的区分也根据排水的方式、气候以及植被和文化的配置方式以及居民点的分布和交通的方向。在低一级的区划，即各个地区或者各个地方的区划，这种构造地貌单元大都处于突出的地位，而它们在高一级的区划中则常常必须退居次于气候区划的地位。

如果同类的构造和形态导致相同的从属关系和适应性，则和周围环境的差别就会起区分的作用。特别是大的完整地形如山脉，起着分隔两侧较低地区的作用，相反，凹地则分隔山脉和山脉区段。如果在阿尔卑斯山的区划上严格依据山群，则必须清楚地意识到：从水文和文化地理上看山谷更适宜作为单元。

河流也是一方面表现为单元，另一方面表现为分界，在考察人为的区划时，我们已经看到，河流从两个方向上都非常经常地被用于人为区域，但也看到它们在这一方向上和另一方向上都不适宜于自然区划，或者只有当它们和别的地区或界线相一致的时候才是适合的。

在陆地和水的对立、内郑构造以及包括形态的差别之后，气候的差别也成为区划的基础。曾经存在一种奇怪的误解，就是人们有时认为可以从地区水平的和垂直的划分推论出气候的差别；其实它的原生原因是随着地理纬度变化的太阳辐射。气候的区划因此是自成一体的；只是在细分时它才取决于地区水平的和垂直的划分。古希腊地理学家的数理气候带，应该说不但是一种数理的和气候的区划，而且是一种普遍的地理区划，这种区划也涉及动植物生活现象和人类现象；它与习以为常的根据海洋分隔陆地而建立的大陆区分互相竞争。较多地针对现实，但时而偏于统计、时而偏于生理的近代地理学气候区域（参看第四编第五章第四节），有时——例如在帕萨格的比较景观学中——也被过分推重了。不管气候如何重要，却仍居于陆海分布之下， 也居于陆地的大垂直划分之下，而且也只有从这些方面才能理解它。只有在一个均匀的水球上它才会完全独立，不受别的影响；可是事实上，在相同纬度上，在大陆不同的边缘和内部，在平整的和结构复杂的海岸，在山脉的向风面和背风面上，气候是不同的。

每个气候区有它的特点，这种特点贯穿所有的自然界，除了气候本身， 也表现在土地形态方面，水循环方面，植物和动物界方面，聚居、农业和人类生活的其它现象方面，其作用常常超过土地构成和它的作用。撒哈拉和苏丹、利亚诺斯平原和亚马孙河的伊拉埃阿森林的对立状况，纯粹是气候的对立，并且在非洲或者南美的任何一种区划上都正当地得到重视。

对气候区除了注意它的特点，还要考虑它对其它地区的相对位置。在另一类区域隔开两个相似的区域时，植物、动物和人的扩散以及交通就受到阻碍，或者起码增加了困难。沙漠和高寒地带隔开了两边的较湿润的或者较温暖的因而对植物生长和耕种更便利的地区。草原或者开阔地区隔开森林地区，反之，森林地区也隔开这种开阔地带。另一方面，不同气候的邻接造成

运动、补偿现象和交换现象，它们对于人类的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有重要的意义。

有机自然界和人类情况对地理区划的作用，比无机自然界的水圈、陆圈及气圈的作用要小，因为前者取决于后者要比前者决定后者多得多。前者从整体说更多的是基于无机自然界的差别和区分的一种体现，而不能增添什么新事物。

地球的植物地理区划可以依靠植被或者植物区系，地球的动物地理区划则相应地可以依靠动物的生活方式和习性或者动物区系。植被的大的特点可以从气候来解释，其小的特点可以从土地来解释，而动物的生活方式则主要要从植被来解释；同样的气候产生同样的植被，不同的气候产生不同的植被。但是对于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除了气候和土地所赋予的生活条件的差别外，还要考虑现在和过去海洋、高山、沙漠的分隔，或者一般说还要考虑别的植物群落。就是说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产生于按照相同气候和相同的其它生活条件所作的区划，而和基于隔离作用所作的区划相结合。在这里，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中每一组植物和动物，其实是随它们的寿命和传播能力而异的。虽然个别的植物区系界线和动物区系界线，比如东印度群岛的著名的动物区系界线，由于它们的重要性可以在对地表进行地理区划时加以注意，但是某些植物地理学者和动物地理学者对地球的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区划认为是道地科学的区划，这种主张则出自一种非常片面的理解，地理学不能采用这种理解。

人类地理区划的情况相类似。先前的考察（参阅本章第一节）已经告诉我们，根据现在的或者过去的国家区域或者民族区域来对地表进行区划是人为的。这个论断也适用于根据经济形式和文化形式以及根据交通区域和经济区域所作的区划。这种区划对于相关的现象系列及其结果是重要的，但是它们的作用却极少扩展到其它自然界，甚至也极少扩展到人类的其它地理现象，因而在作一般的地理区划时它们不在考虑之列。如果说自然区域往往和政治区域，民族区域、文化区域相重合，则其原因并不在于来自后者的作用， 而在于后者取决于前者，符合了前者。只有在自然区域彼此逐渐过渡的地方， 国家界线才可以作为区划的分界线。不使用政治的界线、人类学界线、文化地理学界线，这一点完全不伤害政治地理学、人类地理学和文化地理学；相反，如果人们在自然区划的范围内不偏不倚地考察人类的地理现象，比一开始就把这些现象作为区划的基础，更能清楚地从它们的自然规定性来理解它们。

这样，地球的区划和大陆、地区和地方的区划，就呈现出异常多样复杂的现象。我们可以根据这种复杂性建立地球空间的类型，既有相同和不同的事实，也有分开或者结合的关系，它们导致对复合体的理解。在这方面，差别性或者关系的重要性，完全不一定总是符合它在原因系列中的地位：成因上某些次要的对立，它们的作用在所有的对立中却最大，因此在地理区划上必须把它们放在优先地位来考虑。

只根据一个原则对地表进行区划是不可能的；相反，一种自然的地理区划只能多少是折衷地建立在多种区划因素的结合上。任务在于以比较的方法概括这些因素，并估价它们的重要性。陆地和海洋的对立情形，内部构造、固体地壳外形的区别，气候的区别，还有由水体分隔成的陆地，由山脉分隔开的平原地方，或者由洼地和山谷分隔的丘陵，由草原和沙漠分隔的林区和

农业区，由森林分隔的干燥区域，以及有时还有不同的地表状态间的关系， 例如陆地对水的关系，所有这些都必须吸收来作为区划的依据，因而在许多情况下人们会犹豫，何种区划依据应占优先地位。固然，人们出于逻辑的原因，在同一个单位中必须保持同样的区划依据，但是在区划的不同阶段上， 以及在不同的单位中，人们可以赋予其它区划依据以更大的意义，因而就可以变换区划的依据。在这里是可能存在一种双重关系的。一方面各种不同的区划依据可以互相补充，只要各种不同的现象其作用方式一致。这一点特别适用于各种不同种类的分隔，比如由于海洋、山脉、沙漠或者森林。因此， 我们乐干把半岛对大陆本体的界线，例如西班牙半岛或意大利半岛的北界， 划在山壁上，因为它补充海的隔离作用，虽然在构造上山脉是海洋的最大的对立面。另一方面，各种不同的区划依据也可以互相矛盾。像图林根林山、比利牛斯山、阿尔卑斯山这些山脉都是构造单元，但是同时又是其两侧的地方之间的分界；要使基于构造同类性的区划和以山脉分隔作用为主的区划调和起来是不可能的。正是这种困难，使每个致力于研究地表自然区划的人绞尽了脑汁。大多数人都想努力解决这个困难，但却没有觉察到这是在试图把圆的变成方的。例如赫策尔提出这样一个原则，认为人们不要把一条山脉分割开，而要把它划归这一个地区或者另一个地区，应该指出，他的地区不是根据构造的同类性而是根据海洋的分隔提出来的，这样他就忽视了山脉事实上位于两个地区之间，它的一个山坡属于一个地区，另一个山坡则属于另一个地区。如果人们变换区划的依据——这往往是适宜的——就必须接受这样一种弊病，即低级的区划和由高级区划得出的单位不相符合，而是超出或者落后于它。人们必须把在高级区划中被分割开的区域，例如作为界线的山脉， 理解为一个单元；这样，人们对两侧地区的哪一个作综合考察，是把法国一侧还是西班牙半岛一侧作为比利牛斯山的特征，就是无关紧要的了。

在这个困难中，已经明显地表现出对所有地表区划方法价值的判断。有些教师以值得称赞的干劲赞成把地理课程建立在自然区域上，并要求把自然区域当作地理教学单位，他们认为自然界中存在一种十分明确的地表区划， 而问题只在于正确地认识它。这是错误的。甚至在个别的自然界范畴中也不存在确定的自然区域；基于各种不同的范畴的区划以极端复杂的方式互相交错，任何一种区划都不能说绝对比别的区划优越。地理学者必须在这些区划中间选择，如何选择决定于他们主观上对于这些区划的意义具有的价值所作的判断。因此，人们实在不能说那种是正确的或者错误的，只能说是合适的或者不合适的。没有一种普遍适用的区划可以适合一切现象；只能努力找到一种区划，它的优点尽可能地多，而缺点尽可能地少。

正是最高级和较高级的单位本身表现出最大的区别。大陆还有大的岛屿和半岛，包括着完全不同的山脉构造区段和完全不同的气候。大的构造单元时常被海洋分割开，分属于不同的大陆，并且在气候上也不同。反之，大的气候区域在构造上是复杂的。班泽的大陆绝大部分不外是早已提出来的大陆的主要单位，绝不是自然的大陆；例如南美被两分为一个安第纳和一个东南美而弄得支离破碎。一位著名的地理学家有一次严肃地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法国景观和德国景观的区别在哪里？事实上既没有一个法国景观也没有一个德国景观；法国的各个部分之间或者德国的各个部分之间只有在次要的特征上才是互相一致的。此外，布列塔尼、普罗旺斯，或者皮卡尔迪厄和加斯科涅是完全不同的，况且这里从土壤或者气候导致的差别，贯穿于所有地

理现象之中。地理学必须理解这些不同的景观；它用不着力求作到很圆满的地步，但是也不要对法国或者西班牙的整个自然情况只有一种模糊的理解。一个地区越靠近我们，由于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越使我们有兴趣，我们就越是需要对它作进一步的区划。德国人必定对黑森林山、萨克森的小瑞士或者吕内堡草原有一个清楚的概念。

把地球划分为大陆、地区和地方的区划，在逻辑上相当于历史学和历史地质学的分期；因为这两者都涉及为了理解和表述而把一个联系在一起的整体分解开，不论是哪个学科领域都没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划分，因为不同现象的表现是不同的。但是在历史的划分和地理的划分之间存在一个重要的区别。在历史方面涉及的是一种时间的次序，涉及一种先后关系；在地理方面则涉及一种空间的毗邻关系。因此，在历史上随着划分本身也就形成了单位的一定的顺序；而与此相反，大陆、地区和地方的顺序是任意的，哪一个也不得优先。固然，人们可把欧洲的地区按它们在历史生活中的觉醒排出一个次序，把它说成是符合自然情况的；但这种观点完全是片面的，和地区的自然情况格格不入。地区年龄这个概念太过于含糊，无法以它作为依据。有这样一种思想，李特尔也曾有过，它把位于中央的地区当作大陆的核心， 赋予支配的地位，并因而把它们列在前面，这种想法是从一种错误的见解出发的。不存在地区的等级次序①。

① 在我的论文《关于地表的地理区划》（DiegeographischeEinteilungderErdoberflache，1908 年《地理杂志》第 137 页及以下各页）中，我作了一个区划的尝试，但这己超越本编的主题了。还请参阅我的“地志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