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发现

我们已经概括地回顾了发现的进程，并且看到它如何逐渐地取得了进步，扩大了空间知识的领域。在某些年代，这种知识的这种扩大以巨大的步伐前进——比如希腊的殖民时代，亚历山大大帝的远征，罗马人的占领远征， 穿过中亚细亚的施行，伟大的海洋发现，十九世纪大陆内部的发现——而在另一些时代，空间知识的发展却是缓慢的，甚至是倒退的。一个值得的但却很少着手的任务是：研究不同时代和不同民族其发现工作的不同速度是基于什么原因。这个问题可以分为三个方面：导致进行发现和扩大知识的动机、为此而存在的手段和必须克服的障碍。

在原始的阶段，走居区域的扩张就已能促使知识增长；特别是在殖民时代，这种定居区域的扩张具有很大的规模。腓尼基人和希腊人在地中海和黑海地区建立殖民地，中世纪德国东部的殖民活动，特别是南北美洲、澳洲和非洲殖民地的进展，都是具体的例子。

与此有关而不能严格分开的是由于占领战争而扩大了知识。这方面最光辉的例子是亚历山大大帝穿过整个小亚细亚一直到印度的远征。但是可以称述的还有恺撒占领高卢和英格兰，阿拉伯人的占领，十字军远征，西班牙征服者向墨西哥和秘鲁的进军和许多别的占领行动。在欧洲以外各国，每次战争都促进了地理的知识。

知识的扩大部分地是和传教活动联系在一起的。这种活动的意向相应于较高级的宗教。在中世纪前期，基督教的传教活动比别的任何活动都更多地把地理知识扩大到北欧；这个时期的战争多半也夹杂着信仰的热情。阿拉伯人的扩张同时是伊斯兰教的扩张，带着宗教狂的色彩；在东方，如印度和中国，宗教更早盛行，因此只接受了若干阿拉伯影响。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占领进军也总是有僧侣伴随，并为传播基督教服务。耶稣教的传教士从中国带来了第一批地图和地理记述。传教士们如利文斯通和其他许多人都参预了近代的非洲发现工作。

很早的一种旅行动机是通过贸易获取外国的珍宝①。锡和琥珀吸引了腓尼基人和古代其他民族到北欧去，皮塞阿斯的大发现旅行实际是一种贸易活动。在当时世界的另一边，吸引力来自印度和中国的香料、棉织品、丝绸或者金矿。这些东西是腓尼基人出航或者古代晚期航行的根源，中世纪时它们吸引了旅行家到东方去。它们又是导致尝试沿海路到印度去的原因，从而推动了美洲的发现和去东印度的海路的发现。对于美洲的发现和占领的进程， 黄金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具有决定性的作用。皮货贸易在中世纪就已经揭开俄罗斯北部，从十七世纪起更导致揭开西伯利亚和加拿大的面纱。鲸鱼和海象的捕捉大大促进了北极地方的发现。

冒险欲起着一种难于仔细判断的作用。在许多伟大的发现旅行家身上都隐藏着某些冒险家的气质，他们不仅怀有寻求新鲜事物的欲望，而且也乐于经历危险。当然，这种欲望只有和更崇高的动机以及丰富的知识结合起来， 才会取得巨大的成就。在近期，它采取某种固定的，我甚至想说是有组织的体育运动的形式。这种体育运动是登山活动，因此大大促进了对于山地的知识。登山运动员都想达到最高的山顶，想征服任何一座山的最高峰，最后要

① 参考科尔的《民族交往的天然诱饵》（DienaturlichenLockmitteldesvolkerverkehrs），1878 年不来梅出版。

征服地球上的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北极和南极的发现工作大邵分也是体育运动的成绩：努力的目标是创造最接近两极的纪录而最终是达到两极；在这方面，科学的兴趣退居第二位。

为着取得知识而去进行发现旅行，在早期是很少的。某些学者相信可以把皮塞阿斯的航行列为这样一类旅行。一般地说，只有在已经了解的地区进行探索性的旅行，如希罗多德和波里比阿以及别的一些人的旅行是出自求知欲的。到了现代，追求知识的愿望已经变得如此强烈，以致它愈来愈多地成为发现施行的动机。

发现从不曾是一种顺利的冠军赛跑，它总是会在地区的自然情况和居民中遇到种种障碍。克服这些障碍要归功于文化，人们一般是把文化称为征服自然和不开化种族的胜利。文化越提高，它就越能够通过新的技术（使用这个词最广泛的意义）手段去克服各种障碍。概括地回顾一下地理学史我们就可以看到，地球的发现中的巨大进步多半是和文化及其技术进步密切结合的。

在早期，对于可以说是一种陆上动物的人类的扩展来说，最大的障碍是海洋。原始人第一次到海上去捕鱼是一大业绩。腓尼基人出航远方，虽然是沿着海岸摸索着穿过整个地中海，并且不畏惧出航海洋，也是一大业绩。诺曼人越过大西洋驶向冰岛、格陵兰和美洲的航行，以及波利尼西亚人的出海航行，都是更值得令人惊佩的业绩；但是，他们的航行很少具有地理学的意义，因为这些民族文化落后，他们还不懂得将他们的发现用文字记载下来。在 1300 年左右开始的文明民族依靠罗盘进行的远洋航行是最大的进步。大西洋岛屿、美洲、到东印度的海路的发现，环绕地球的航行和后来不断深入地揭开海洋的奥秘，以及新的海洋岛屿的发现，都是他们的成就。被冰覆盖着的极地海造成的阻力时间最长，现在仍然还是阻力。但是一般地说，今天海洋已经不再成为知识的一种障碍了。旅行家乘轮船可以迅速、舒适地达到他的陆地旅行的出发点，并再返回故乡。

内陆的水面，包括河流和湖泊，对研究工作一向只起着很小的阻碍作用。相反山脉却是障碍，尤其是位于高纬度的山脉，那里高山地带不能住人或者极少住人，积雪终年覆盖着山顶，一切自然的威力都无阻碍地在起作用，要进入和越过这些山脉总是困难的。因此在古代，阿尔卑斯山很晚才略为世人所知，虽然中世纪时商路和军路都越山而过，但它的深山部分却似乎是自十八世纪东方被发现的。

交通的从而也是研究工作最顽固的阻力之一是广阔的沙漠地带，那里缺水，飞沙蔽天和有掠夺成性的居民。为世人所知的古代穿过撒哈拉大沙漠的旅行是非常个别的。

但是沙漠的对立面，植被最茂密的地区，原始森林，由于它难以通行甚至不能通行，对于研究工作也造成很大的阻碍。这方面最突出的自然是热带原始森林。如果人们仔细地看一下密林地区精确的旅行道路图，就会发现这些道路几乎总是沿着河流走的，在离河流较远的地方是没人知道的地带，在这样的森林地区，飞机已经开始对研究工作提供出色的服务，并发现了某些出乎人们意想的东西。

在一切无人居住的地区，在沙漠和森林里，在山脉和极地中，旅行家还要和缺乏食物，在沙漠地区又要和缺水作斗争。只有在草原地带他可以打猎获得食物；在高纬度地区这样作的可能性有多大，还是一个有争论的问题，

要看情况而定。在这种地区旅行家必须携带食物。但是，只有乘船旅行才可能大量携带，到最近人们才学会制造可以保存的罐头。特别是在热带，食物防腐烂、防止蚂蚁和别的令人憎恶的动物是有困难的。

在许多地方，特别是在温暖潮湿的洼地里，热病和肠病是一种巨大的危害。在别的地方有别的疾病。攀登高山则主要是由于高山病而加重了困难， 甚至不能进行。如果统计一下牺牲于热病或者痢疾的旅行家，将会得出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是在这方面，最近医学的发展也创造了可靠的治疗方法和适当的疾病预防方法。这样，在许多热带海岸地方已消灭了黄热病。 猛兽、蛇和其他野兽的危险，在许多汇编惊险故事的青少年小说里被夸大了。小动物特别是蚊子造成的苦恼，不只在热带。而且在高纬度的低洼地带，都是更为令人厌烦的和危险的。

外国旅行家由于没有得到当地居民的同意就闯进去，并且做慢地以主人自居，因而当地居民敌视他们，这是可以理解的。这种故意有多大，决定于民族的特性和具体情况。一般地说，欧洲人成功地战胜了这种敌视态度，虽然往往需要经这一段时间。且完全不说他们的不讲信义，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能以征服美洲和印度的文明古国，倚仗的除了枪炮外就是马匹和英国猎犬。非洲黑人的抵抗往往也只是通过欧洲人的枪炮才被粉碎，虽然在别的情况下欧洲文化的恩惠赢得了土著对欧洲人统治的服从。

这样我们看到，各种障碍、大自然和人都妨碍着发现工作，而且乍看起来似乎都是不可克服的，但是随着文化的进步都逐渐被克服了。殖民和占领的进步，运输事业的进步，特别是用海轮征服了海洋，改进了的食品加工技术，医学的发展，尤其是武器的技术。把欧洲的知识带进了长期以来对它关闭的地区，这就促使地图上只留下小的空白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