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关于地区美学价值和实用价值的研究

我们已经看到，“美学地理学”这个词可以在两种不同的意义上使用。一方面它是对地区、地方和地点就它们的美学价值方面所作的考察；此外它又是美学描述，或者我们可以直接说是艺术描述本身。显然只有第一种情况可谈得上考察工作。也就是说问题在于审定景观的各种现象的美学价值，或者我们可以说是审定它的美丽，如果我们给予美这个词以一种比通常稍微广泛的意义的话。对于考察工作也具有决定作用的先决问题是：到底是否象古代唯心主义哲学所假定的那样存在绝对的美学价值，抑或美学的评价是否只是一种主观的、心理的过程——大多数近代美学家的意见认为是这样。如果人们比较不同时代尤其是对风景所作的美学判断的区别，那么人们几乎不能怀疑只有后者的看法是正确的。风景美的典型在古代是幽雅的地方，在法国路易十四时代还认为卢瓦尔河边的风景属于这一类，而我们现在却觉得那里几乎是单调乏味的。几百年来，阿尔卑斯山只是一个可怖的对象，到十八世纪末时才为人们所赞叹。再晚些时候，又揭开了原野和海的美；也许可以一般地说，随着文化的进步，特别是有了城市文化，对于文明风光的美的评价就降低了。而过去完全不被重视的荒野的自然美却慢慢进入人们的意识中。就是说，美学的研究总必须从一个特定的美的理想出发，象在一定的时代存在特有的一定的民族文化，对于我们来说它当然就是德国的文化。这方面当然也还是有随时间的波动，以及社会阶级和个人方面的差别。

它的考察方法类似于因果关系考察中所运用的方法。这种考察开始时限于人们正巧看到或者想到的个别地点，并尝试解释人们出于什么原因感觉这些地点美或者丑。与此同时，人们也会联想到类似的其它地方，并回想美学的普遍原则，而主要的事情将是对直接印象的剖析。不过科学的理解不会满足于到此为止，而要寻求取得更严格的理解，于是又要使用演绎法和归纳法这两种方法。

运用演绎法的考察必须从美学的一般原则出发，如果我们是从心理方面建立美学的，则从心理美学的原则出发。但是因为美学还没有具备普遍使用的原则，所以根据一般的美学原则所作的推论，仍然是非常成问题的。在这方面，归纳的方法似乎有希望取得较大的成绩，但是人们很少使用这种方法。归纳的方法看来要这样开始，即我们时代和我们民族中正常的受过教育的人们对各种不同的风景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然后根据自己的经验，别人的、文献的特别是风景画的印象，对各种不同的单个景观、景观类型产生的感觉作比较，以便确定普遍的原则。举一个例子，人们一方面可以把挪威的峡湾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峡湾互相比较，另一方面也可以把不同类型海湾的峡湾就它们的风景美进行比较。人们可以用相类似的方式研究不同山脉的美，例如带状山脉和块状山；或者研究冰川作用形态的和纯粹流水作用形态的山脉的美，例如阿尔卑斯山脉和亚平宁山脉；或者研究各种不同气候、不同植物界和定居方式的地方的美。

这种美学地理学的考察，如已经提到过的那样（参考第二编第五章有关部分），数量还是很少的。福斯特尔和洪堡的旅行记中有许多好的评论，但是很少研究工作。自从克利克①尝试建立一门美学地理学以来，这个对象在地

① 参考《杂录》（VermischteSchriften），1840 年莱比锡出版，第 293 页以下

理学方面大大地被忽视了；班泽和扬哈斯班德也很少做这方面的工作。美学家本身缺乏足够的地理学教养，即便是在美学上非常重要的景观类型这类地理学前期工作也很少指出过，特别是新美学家，往往置风景美于不顾，而把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集中于艺术。美学地理学的考察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广阔的园地。

实用地理学研究所运用的方法，即关于地方和地点的考察、它们经济的或者整个地说实际利用价值的研究所运用的方法，人们可以说，大致和美学地理学研究所运用的方法相同。这种研究在时间的进程中随着技术的一般进步和有关地方经济的开发而变化，不同时代和不同文化的人从实用观点对地方和地点的看法也不同，就是说实际的评价是主观的；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 对这一点不会存在任何疑问。人是怀着一定的目的去接触一个地方的：他想在那个地方住下，经营农业或者寻找有价值的矿藏，或者想设立工厂、建筑铁路、修建运河⋯⋯这里没有必要列举那些名目繁多的经济目标。他要问， 这个地方到底是否适合，在什么地方和怎样可以最好地安排所计划的事业。在这些方面，能判断事业的特殊条件的专家，以及懂得某个区域基于位置、土壤构成、气候等等条件一般特征的地理学家，必须通力合作。人们往往对这种研究的一般的地理方面考虑得太少；但是，正是从这方面可以解释不只是在国外、而且也在国内所犯的许多错误。只有从地区自然情况的整体来判断，经济生活和文化的和谐成长才是可能的。这个道理也适用于对外政策， 如果不想在对外政策上犯严重错误，就必须从全面理解地理条件出发，以避开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