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编 地图和图片

第一章 制图学的意义和发展

文字只能恰当地表达我们观念的一部分。用文字表达不出空间的观念， 或者只能是大略地表达。莱辛在《拉奥科恩》①一书中讲过，叙事诗是不可能的，因为文字是按时间先后排列的，而被叙述的对象却是在空间上并存的。这种区别不仅适用于文字艺术和造型艺术，而且适用于任何文字的表述和形象的表述。这种区别对于地表的地理表述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在这方面， 文字也是不够的，它只能以最一般的线条勾画地表的形象；只要一接触到细节并且想描画出那怕只是稍微完整一些的形象，文字就不清楚了，就模糊了， 这一点人们可以很容易从古代的大地描述中得到证实。因此除文字外必须用形象的表述，换句话说用地图，此外还要用立体图、剖面图、图解和图片， 才能把地表的复杂现象按照它的排列搞清楚。它们不只是文字表述的偶尔补充和说明——人们有时却是这样认为的，而是和文字同等重要的另一种表述方式。它们和文字同样具有独立的表达作用，按逻辑的用语是独立的判断， 对于懂得地图表现方法或地图语言的人，这种判断独立地提供关于地表的知识，在某些方面地图比文字好，在有些方面则不如文字。因此，地图和地理图片并非艺术品——如果我们采用艺术这个词本来的意义的话——而是科学产品，它们只能够附带地力求艺术的美。由于表现的双重形式，地理学有别于其他大多数科学。

地图已经有悠久的历史。我们从爱奥尼亚人的科学时代就知道它们，但是似乎在此以前已经有了地图。直到十八世纪的较晚时期，地图的内容仍然大致保持原样。它们标示陆和海的分布，河流、湖泊和山，有时还标示植被， 总是喜爱标示聚居活动和道路，特别在较后时期也标示出国界，有时还标示出民族的住地，而地质构造、水流的物理情况、气候特征、植物界和动物界更细致的特点，以及人类生活的许多现象，在普通地图上是没有地位的。因而就没有一条内在的纽带把表现在地图上的对象或者地表的情况联系起来； 它们几乎属于一切自然界，而在各自然界内部又属于各种不同的考察范畴。它们的共同标志是外在的：这些现象或者是能最宜接地感受到的，更准确他说是眼睛能感受到的，因此不论是最早的地图学者还是现在的大部分制图学者，都把这些现象当作地表的真正内容；或者是国境线、民族住地这些现象， 它们具有特别重大的实际意义，尤其是政治和军事意义。大约在上世纪中期， 老的一派偏于注意国家区域及其边界和城市，另一派则注重地形，从而就形成了地图的两个流派。

主要在十九世纪的更晚一些时候，除了普通地图或者地形图①以外出现了另一些地图，它们描绘固体地壳的地质组成，温度和其它气候情况，植物界的组成，人口密度，经济情况，还有无机或者有机自然界和人类生活的其他现象。列入地图表述范围的现象现在越来越多；可以说，地理学研究的每一

① 拉奥科恩是特罗工地方专管宗教事务的教士。他和两个儿子被两条蛇缠死。罗得岛的许多艺术家集体为他制作塑像。德国莱辛为这个塑像写了一部书，书名、拉奥科恩》，论述这个塑像的艺术价值。——译者

① “地形图”这个词运用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意义上，一个是一览图，但不是用较小的比例尺，而用较大的比例尺：一个是普通地图，而同自然地图等等完全不同。我在后一个意义上用这个词。

现象系列，都只有通过一种新的地图才真正完全地被了解。和地形图相对应， 可以把这一类地图称为自然地理图和人类地理图；应用地图这个词我觉得不很恰当。和地形图相比它们在内容或者表述方法上并不存在根本的区别；它们共同的特点是不够一目了然，但是，我们不要因此就把它们的内容说成抽象的东西；因为在这些地图上描绘的现象部分地和固体地表的形式一样具体和可以感觉到，就是在概念的变换和抽象上也不存在任何截然的区别。

制图学还完成了第二个主要变化，但这主要只是近代的事情。在古代， 除了个别概略图以外，大部分地形图都是小比例尺的一览图，是按极粗略的轮廓绘制的。较晚一些才有了较精确的路线测绘和大地测量，也才需要使用较大的比例尺，或者换句话说从一般地图过渡到了专门地图，专门地图的比例尺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虽然如此，直到今天，不算概略图，只有很少地图的比例尺大于 l∶25，000，就是在我们德国，过渡到 1∶10，000， 甚至 1∶5，000，也完全是最近的事。这样，小比例尺的地图就有了另一种意义；因为它们还能起到一览图的作用，现在大都不再直接从自然界，而是根据大比例尺地图来绘制。自然地理图和人类地理图也完成了同样的变化， 或者随着时间推移将要完成；开始时用小比例尺的地质图，现在已采用和地形图一样的比例尺（l∶25，000）绘制。近几年来我们支持植物地理专门地图，人口密度地图现在也往往采用军用地图的比例尺（1∶ 100，000），或者稍微小一点；如果说气候图仍然停留在小比例尺上，则主要是由于资料缺乏，特别是气象观测站之间的距离过大。在这类自然地理和人类地理表述中， 除了专门地图外仍保持着一览图，而一览图现在也不复是直接从自然界绘制，而是根据专门地图。

这样，自十九世纪初以来，地图经历了一个巨大的发展。先前只局限于个别特定的、虽然是最明显的而整个看是最重要的地表现象，现在却几乎是注意到地理现象的整体。先前只是采用小比例尺，因而是照大的轮廓绘制的， 现在却越来越向大比例尺过渡，因而在它描绘的范围里收入了详细的内容。通过这两种变化，它才变成了我们可以说是同它的真正任务相称的东西，即一种独立的、和文字表述并存而在许多方面优于文字描写的表述形式。

更为需要的是对制图方法进行研究。虽然我们有许多关于地形囹的研究，特别是关于地形描绘的研究；虽然对别的地图种类，特别是地质图，已经根据它们所属的科学领域的专门观点进行了研究；但是直到前不久还缺乏对自然地理图和人类地理图的广泛研究，这种研究正是通过各种不同地图种类的比较，引导地理学者对表述方法作出有意识的和可靠的判断，并提醒逻辑学家注意迄今几乎完全被忽视了的对这种特殊表述形式的研究。这样的方法论研究属于地理学的方法论，但是它只能涉及一般的逻辑问题。地图技术的问题不在这种研究以内。